出村

    20××年6月7日,小雨,星期五

    我们逃出来了!我们逃出来了!!(字有些扭曲)

    那些村民果然不安好心!

    我担忧李叔会采取行动,可那确实太快了!

    今天一早,也许是凌晨四点左右,我感受到地面在震动,我不安起来。

    姑娘们悄悄打开小室里的探照器,这是她们自制的,我不得不佩服她们的勇气和智慧!

    “他们来了!向这边……啊!李叔在前面!”

    姑娘们浑身颤抖,部分姑娘甚至出现了幻肢痛。

    想来李叔背地里干的都是些伤天害理,猪狗不如的事!

    我顾不得天亮走,预备提前下山,赶忙询问她们是否知道有接近村口的隐秘地方,或者是有密道通往别处。

    这里决计是不能再待了!

    他们如何知晓这个地方?

    我浑身发寒……

    是跟着我来的?!

    怪不得李叔爽快的走了,怪不得沉默的村民眼神那样奇怪……

    原来是怕我发现,原是忌惮我带走她们!

    姑娘们摇摇头,说是这里的土质不好,她们也曾试过挖地道,但挖不了太长,只能联通各个屋子的小室。而且,那些村民不会给她们任何东西。

    地面震动得越来越厉害了……

    我咬咬牙,做了一个莽撞的决定——现在出去,跑到山脚下!

    姑娘们也十分勇敢,没有犹豫。

    我们行动了!

    外面果然黑压压一大片人,个个扛着锄头,凶神恶煞。

    领头的李叔脸色阴沉!

    憎恨、嫌恶……

    那真是令人齿寒的气势!

    我们迅速往反方向跑,看不见的背着瘸腿的,没有耳朵的牵着断手的,大家这样互帮互助,跑了一段路。

    然而,毕竟比不过成天干活的,有几个姑娘体力不支,落下了,在后面呼哧呼哧,怎么也追不上来。

    我看见了她们眼里的泪光。

    像是背水一战,她们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声音,周围瞬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物爬行的声音,地面好像高了一些。

    我眯眼睛看,那竟然是密密麻麻的毒虫!

    其他的认不得,可毒蝎子我还不知道嘛?!

    我只能相信她们,我不能回头,不能回去,姑娘们不知道怎么下山,她们都指望我了,我就是她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强忍泪水,不去听后面的惨叫,尽管我不知道到底是村民还是姑娘们的,也许两者都有吧,因为嘶吼的太彻底男声和女声都分辨不出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天微微泛起鱼肚白。

    后面村民还在死命的追,嘴里不住用难听的方言骂着——

    “死娘们!老子养你这么久,敢跑?!”

    “到我家就是我的人!”

    “打死你们!”

    ……

    离山脚还有好远的距离,我也有点撑不住了,眼睛都有点发黑,腿脚都不像是自己的!

    偏偏这个时候下起小雨来。

    脚下的路越发滑腻起来。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什么时候?

    我不住想着。

    突然,眼前骤然亮起来,我一只手挡住眼睛,强光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上来!”

    这个声音……

    是那个小个子男人!

    我心里涌出一股希冀。

    我招呼气喘吁吁的姑娘们上车,座位不多,但她们太瘦了,竟然能挤进去  也许是别的什么力量在督促她们。

    他脚踩油门,越野车长鸣一声,便直直跃出去。

    甩开了那些村民,路上车开的歪歪扭扭,人也四倒八歪的,但姑娘们都放声大笑,有的大哭起来。

    她们知道,她们自由了!

    到了附近的小县城,我们去了警察局,讲事情如数告知,做完笔录后,我和小个子男人坐在一块。

    沉默了很久。

    我问他,为什么是我?

    他说抽了根烟,吐出长长的烟雾,因为你信我,你是个好记者。

    接着他便缓缓叙述起他的故事。

    他确实曾经生活在信和村,他,是拐卖者和被拐卖者的孩子。小时候不懂事,不知道是为什么妈妈那么排斥自己,长大以后,隐隐约约明白了。

    一次机会,他爸想着要把男娃送出去见见世面,于是他被送出去了。

    他知道了很多在村里没法了解的事物,知道了汽车飞机,知道了高楼大厦,也知道了,什么是拐卖……

    他很痛苦,自己是妈妈和罪犯的产物,自己让妈妈承受了太多痛苦……

    他想弥补,却怎么也找不到方法!

    道歉就行了吗?可是那些痛苦不会消失,它们还在!!把罪犯绳之以法就行了吗?可是犯罪不会消失!!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间里,也许就要成千上万的人被拐卖!被鞭打!被动承受着绝望!

    可那也是他的家人……

    他说,他一直在逃避,直到遇见我。

    他说,我正义,勇敢,有努力去探索的勇气!

    他说,他看过我的报道,查了很多关于我的资料,相信我的为人。

    所以,他诱我去村里,为了所有被伤害的人。

    他相信我不会逃避!

    他说,他是个胆小鬼!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你真的很勇敢!”

    最后,我没有问杨小孩是谁,也许是他的亲人,或是他自己……

    信和村村民最后都被抓起来了,人口拐卖的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不在场。

    报道是我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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