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佑点头,“是,我绝对没有看错。”
若不是他今夜又见到这料子,他都快将这码事忘了。
宋玉昭皱眉,有些搞不懂那人的意图。
那时她得知沈佑平白无故在粮仓中捡到那样名贵且少见的布料,本就觉得奇怪,而如今这么一遭就更让人怀疑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巧合。
别的线索都查不到,可无论是是沈家的案子,还是眼下的云阳城,唯有这条线索来得太过简单,都白白送上门似的到了手中。
在雍州时她尚且不敢笃定,但现在宋玉昭基本可以确定,那人就是故意留下这么一个线索来吸引他们的注意的。
可目的是什么?
为了转移视线?还是诱他们上钩?
“她身手如何,可还有其他可疑之处?”
“不知,我并未和她交手,只知道她轻功很是不错。”
别的他不敢说,但沈佑自诩轻功好,逃跑能力很是一绝,可若是同那人相比,就算他腰上没受这伤也很难追上。
他下意识扶了扶腰,心道,幸好也追不上,就算是追上了他也不敢上去和她交手,顶多悄悄再跟她一段就是了。
就他这三脚猫功夫,凑上去丢人且不说,跟把脸凑到人家手底下找打有什么区别?
“还有,”沈佑想了想,又补道,“她个头应该比你矮一些,约莫和楚英差不多高,但更精瘦,我看如今云阳城中习武的女子也不多,比这这些线索,再将会武功的女子稍加盘查,定能找到线索的。”
“是么?”
宋玉昭挑挑眉,不知想到什么,板着的脸上忽然扯出一抹笑,对上眼前志在必得的眼睛,道,“说的十分有道理,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啊?”
沈佑茫然抬头,那时的他尚还不知道这话里的意思,直到第二日——
日头西斜,街道上一家闲置了许久的店铺被临时辟出来,外面熙熙攘攘围了不少人,定睛一看,尽是身形精瘦麻利的女子,三两句攀谈着,时不时有人被叫进去。
“哎,该我了。”
坐在店铺门口台阶上的女子见里头有人出来,连忙起身,面上笑嘻嘻的,十分热络地同出来传话的将士搭话。
“这位大哥,咱们军中是真的要组女子军啊,不知道今日可有选中多少,像我这样的能不能选上?”
那将士也不出声,公办公事地将人往里头引。
“要是我能选上就好了,你别看我瘦,但我力气可不小呢,咱们校尉不还指明说就要身形精瘦的吗?说是这样的麻利,我家中还有个表姐,可惜这些年生儿育女,多年劳累,身上攒下不少伤病,怕是将来在战场上拖了大家后腿,否则也是要来试试呢。”
她絮絮叨叨说完,刚好被引进店铺内,一眼瞧见桌案前穿着军服的身影,顿时将方才的话题抛之脑后,转而恭敬向上行了一礼便开始自报家门。
“小女姓崔,叫明秀,是云阳本地人,家中行三,上个月刚过二十岁生辰,尚未婚配,听闻梁州军要在咱们云阳设一队女子兵,特来应征,不知……”
“记完了!”
坐在上头的人身子东歪西扭,草草将最后一笔写完,而后将手中分了叉的毫笔往纸上潇洒一拍,端起手边的茶碗便牛饮起来。
一碗凉茶下肚,沈佑嗓子间那股火烧火燎的燥热感总算有所缓解,但他仍觉得不过瘾,干脆撑着桌面从椅子上窜起来,伸手将远远搁在桌角的茶壶拎起来,掀了盖子就往嘴里灌。
此时此刻,屋中还跪在地上、话尚没来得及说完的女子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的能塞下鸡蛋。
不仅她如此,亲眼目睹了一切的楚英也难得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校尉说得果然不错,有些事情,还是得让合适的人去干,比如此事,她愿意摸着良心说沈佑就是不二人选。
“大,大人……”明秀看着眼前跟被茶水洗过一样的人,弱弱开口,“民女是来应征的,咱们要不快些,外头还有二十多个姐妹候着呢……”
“噗——”
正仰头喝水的沈佑闻言一口水喷出来,被呛得磕了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多少?你说多少?!”
“沈公子,你冷静些,那么多号人都盘查完了,剩下的肯定也很快就能问询完了。”
“我清醒的很。”
沈佑抹了把脸上的水,将手中的茶壶扔到桌上就要往外走。
“不行了,我不干了,我这就去找校尉,实在不行让她来揍我吧,这他爷爷的谁爱问谁接着问吧。”
他匆匆扫了一眼面前横七竖八堆满纸墨的桌案,险些没呕出一口老血出来。
从昨日宋玉昭说要把这个“任务”交给他,这两天一夜都没怎么合眼。
白日里一句接着一句同这些“来应征女子军”的人攀谈问话,问的嗓子眼都要冒火,夜里还要整理这些谈话时记录的东西,这跟焊在凳子上了有何区别?
他现在就要去同宋玉昭说清楚。
刚抬腿大步跨了两步,尚没来得及走出大门,便又声音从外传来,语气十分惬意,轻松的语调却让方才还火冒三丈沈佑顿时偃旗息鼓。
“查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沈佑别过头,脸色相当不好看,但沙哑的嗓音却意外地将他赌气的话染上几分委屈的意味。
宋玉昭满意地点点头,选择性忽视掉他的话。
单是听着粗哑的声音,宋玉昭就已经相信他这两日没有偷懒,至于没查到线索么,宋玉昭也丝毫不意外。
楚英拱手禀道,“校尉,并未有什么线索。”
宋玉昭点了点头算作应声。
她一直走到铺子里,伸手将桌案上杂乱的纸张大致翻了翻,最后咋舌摇头,“写得真丑。”
沈佑慢吞吞跟上来,站在一旁等她开口,可她这两日催他查人跟催命似的,这会儿倒是不急了,慢吞吞撩袍坐下,示意明秀起身答话。
“先前可习过武?”
“倒也算不上习过。”明秀先前并未见过宋玉昭,自然不知眼前这位便是说要组建女子军的那位校尉,所以也并不拘谨,起身大大方方答话,话里谦虚,眼睛里却亮晶晶的。
“民女自小在家中同父亲学过一些拳脚,虽比不上军中的大人们身后矫健有力,但也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