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颂和都佳踩着点,在最后几分钟才来到教室。
她们两个是速度最慢的,除了她俩所有人都到教室了,她们从教室后门进,吴江梁就坐最后面,许霖安也是。
吴江梁看到她们上来,主动搭话:“嗨,刚才班主任说今晚抽签换位置噢。”
都佳这次难得什么话都没多说,跟着林秋颂道了个歉。
林秋颂倒是主动问道:“什么时候换座位,不是说下周吗,为什么现在就要抽签啊?”
吴江梁说:“不知道啊。”
林秋颂明白,又道了谢,和都佳走了。
都佳不想换位置,她跟林秋颂抱怨说:“我不想换位置啊,我只想跟你做同桌。”
林秋颂自然也不想和都佳分开,“我也不想。”
跟不认识的同学当同桌,就要去交际,林秋颂现在不想去跟人交际,她要适应一个环境很难。
晚读下课,林秋颂发现祝盈都还没来,林秋颂趁下课时间问吴江梁:“老师说什么时候抽签?”
吴江梁说:“第一节课。”
那就是下节课了。
林秋颂“噢”了声,道了谢。
第一节课上课铃响完后几秒,祝盈就从办公室过来,用教室电脑的软件来抽签。
都佳趴在桌子上,嘴里好小声嘟囔着不想换位置。
抽签的过程中,林秋颂就一直看着大屏幕,都佳不想看,就叫她帮忙看着,抽到她跟谁坐了跟她说声。
林秋颂才发现,祝盈抽签换座位真的是随机抽的。抽到的两人是男生和女生,她也照样在座位表上填了名。
林秋颂扣了扣自己的手指,她不想被抽到和男生一起坐,她和男生坐,最后要么喜欢要么讨厌,她也讨厌自己这样。
又开始新一轮的抽签。
屏幕一直闪,闪过很多不同的名字后,最终停留在了两个名字上。
林秋颂还是盯着大屏幕,看到最后的两个名字,她的心跳好像停了一瞬。
林秋颂,许霖安。
都佳当时也凑巧抬头,她震惊,“我C太有缘分了吧你们两个。”
林秋颂反驳了句:“哪有?”
林秋颂又害羞了,脸上和耳朵又开始发烫,直到下课才完全消下去,结果吴江梁下课也跑过来一直说她和许霖安好有缘分,都佳也跟着开玩笑附和。
林秋颂又开始有脸红的迹象了,一想到吴江梁刚才还没下课的时候可能也一直对着许霖安这么说,林秋颂就特别不自然。
林秋颂拿起放在课桌上的杯子,打算去打水喝。她跟吴江梁和都佳说了声她要去打水了,才被放走。
林秋颂心不在焉地穿过同学的课桌,打算从后门出去。走到后面的时候,只差路过许霖安的课桌了。有个男同学起身出去,林秋颂转身退后给他让了路。
不巧的碰到了许霖安的课桌,放在课桌边上的笔掉了大半。
林秋颂急忙道歉,蹲下身来捡许霖安的笔。许霖安说没事,弯下腰来想和她一起捡,但林秋颂很快捡得差不多了。
林秋颂发现有只笔掉到了另一边的桌脚去,离她有点远,她想都没想就把左手抓着的笔全部递给许霖安,另外一只手去拿掉落的笔。
她忘了自己的左手上还有几条狰狞的伤疤。
许霖安看到了她手臂上明显自残的刀疤,不自觉多看了几眼,什么没说,拿过了林秋颂手上抓着的笔,说了声谢谢。
林秋颂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动作顿在那里差不多一秒,又猛地把手收回来。她神色慌张地把最后一只掉落的笔放在许霖安的桌上,又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匆匆走了。
许霖安侧身看着她慌张紧绷着的背影,手臂搭在凳子上,现在他想说什么又说不了,还是继续转身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林秋颂出了班级,小跑去厕所洗了手,冷静了下。
出了厕所,她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但她还是忍不住心慌,她不想被人发现自己自残,也不想被人发现自己是精神病患者。大家的无知老是在伤害着她,初中时还有同学问她是不是精神病院的危险人物。
回去,林秋颂告诉都佳,许霖安看到她手上的疤了。
都佳知道她的顾虑,怕她多想,“没事的,我感觉许霖安不是那种大嘴巴。”
林秋颂皱着眉,“我不是说他会乱传,我是根本不想让他知道。”
都佳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好,甚至感觉不能说安慰的话,太虚假。
林秋颂又说:“而且我要跟他当同桌了。”
都佳问:“那怎么了?”
林秋颂说:“我怕他害怕,如果他问我会不会伤害别人的这种问题,我会很讨厌他的。”
都佳说:“我觉得能当面问出这种问题的脑子都有点问题。”
林秋颂认真打算了一番,最后说:“我要去跟他说个事情。”
都佳疑惑地问:“说什么。”
“我要跟他说声,如果他不太想跟我坐了可以去跟老师讲一下。”
林秋颂说话的时候是整个人面对都佳的,她说这话,微微侧头往后面偷看了一眼许霖安。
都佳觉得没什么问题,“那你说下呗,我可以陪你去说。”
林秋颂翘着个二郎腿,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穿着的新鞋,“嗯”了声。
她好不容易等到四十分钟过去,等来了和许霖安讲句话的机会。
她在教室外面的走廊找到许霖安,许霖安身旁依旧是吴江梁,林秋颂径直走到许霖安面前,尽量用最轻快的语气来说话,“许霖安,能不能和你说句话。”
许霖安比她高,低头看她一下,回了声“好”,又跟吴江梁对了个眼神,示意吴江梁走 。
吴江梁这次没说什么骚话,只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就走了。
林秋颂看着吴江梁的背影,不懂在想什么,许霖安从吴江梁走开后,就已经低头看着她了,他看林秋颂一直看着吴江梁的背影,想提醒一下,说:“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林秋颂才回神,她在任意场合,都爱盯着人发呆。
林秋颂手背在身后,想摆最正常,最自然的姿势,她不敢看许霖安的眼睛,她垂眼,明明短短一句话,还是磕磕巴巴地说出来的。
“额,就是那个,嗯,我想说,就是,如果你现在不想跟我做同桌的话,你可以跟老师说一声,嗯。”
许霖安听这话,扯了下唇,组织了下语言,才缓缓说:“我没有不想和你做同桌。”
林秋颂愣了下,许霖安慢悠悠的语气,让她自作多情地觉得这话真暧昧,像小说里男主对女主说我没有不喜欢你一样。
林秋颂抿唇,用舌头在让人看不见的地方舔了一下干涩的唇。
她想不出说什么了,就此结尾:“我只是说一下,怕你介意。”
她说完退后了几步,手还背在身后,动作时肩部一前一后,幅度微小。
“我先走了。”
她就这么走了,在他的视线下,又不敢小跑,像落荒而逃。
许霖安也像刚才她看着吴江梁的身影一样,一直看着她走远的身影。
*
军训剩下的几天很快就过去了,军训完,北州高中放了半天假,学生当天出去,当晚回校。
林秋颂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了林父停在路边的车。她有点吃惊,因为林父在她上初中时经常很晚才来接她,也有不来接她的情况,大多数时候都是林秋颂一个人走回家的,她很羡慕那些父母会提前来接他们放学的学生,她看到那些人的时候,都会在心里想,如果我爸爸也会提前来接我就好了。
林秋颂有次冬天发烧39度,请了病假,林父拖了三个小时才来接她,林秋颂中途借门卫室的座机打了两次电话。
第一次打过去,林父没什么情绪的叫她在等几分钟,林秋颂就乖乖忍着高烧的难受,坐着在门卫室那里等。
等了一个小时,她又借了门卫室的座机打了电话,第二次打过去,林父就开始破口大骂:“叫你等一下怎么了,一天天这么多事你去死得了。”
当时林秋颂的眼泪立马就涌上来了,她脑子发热,胀得难受,她哭着问:“那你还来接我吗?”
林父很暴躁,不耐烦地说:“再等几分钟不行吗,你等不了就去死。”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电话另一边的林秋颂一直在哭,当时已经12月了,那天还是12月里北州市最冷的一天,零下五度,女保安看着她泣不成声的模样,有些心疼又有些生气的问:“你爸爸怎么这么久还不来,真是一点责任都没有!”
林秋颂紧闭着眼睛,咬着唇,努力不发出声音,眼泪不停地留,划过她冰冷的脸颊,滴到衣服里。
回答时呜咽声还是流出来了,像刚出母亲子宫的新生婴儿,没有依靠。
嘴上还为林父找好了借口。
“他有点事,说等下就来了。”
*
林秋颂想着事情,心不在焉地走到车门旁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林父吸着烟,车里也全都是烟味。
林秋颂觉得难闻,却也没开口,事实是开口也没用。
林父见她系好安全带了,就启动车子,边问她:“放假多久。”
“半天。”
林父又问:“吃什么?”
林秋颂搞不懂林父为什么老是爱问这个,明明她只会说随便,等她不说随便了,好不容易说了道想吃的菜名,他又毫不犹豫地呵斥。
吃这个干吗,有什么好吃的?
时间久了,林秋颂想都不想就会说随便。
她又答:“随便。”
林父没继续说什么了,林秋颂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话,说多了两个人就会吵起来,然后两人心情都不好。
林秋颂郁闷的把脑袋靠在窗子上,一眼不眨地望着窗外转瞬即逝的景物,心里莫名的就有一种心酸的味道,鼻子也开始泛酸。
她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