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黎渊重新回到十七岁的时候,却仍然是二十四的模样,这让他不禁庆幸那个时候的慕景舟并不会认出自己。
从过去到后来,这座城市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在这座钢铁丛林里转悠了一会后,俞黎渊神奇的发现自己仍然住在老地方,而且自己上班的公司里居然有自己的编制。
那么,自己不至于在七年前的世界里喝西北风。知道这点的俞黎渊很高兴。
凭着记忆找到自己的住处,俞黎渊走进了自己的公寓。
拿钥匙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俞黎渊就看见了屋里很熟悉的陈设,仿佛一切都是正常的,但手机的显示时间总是会及时的点醒俞黎渊一切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俞黎渊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是很想看。
俞黎渊忽然想起来阳台上似乎是有一盆绿萝,拉开紧闭的窗帘,果然就看到了那盆茂盛无比的绿萝,思考了一下,俞黎渊还是把那盆绿萝搬了进来,午后的阳光洒落,照亮整个房间,房间里很乱。
俞黎渊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把绿萝放到另一张桌子上,打算去打扫一下屋子。
俞黎渊本以为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但是等他做完全部的打扫任务,已是渐近黄昏之时,俞黎渊又来到窗前,看向远处,他住在这栋公寓楼的最高层,视野开阔,在远处,高楼林立。
黄昏时分的阳光是格外温暖的颜色,让他感觉他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看了一会,俞黎渊就没有再继续偷懒了,转身去了厨房,打算去做点东西吃。
但是他发现冰箱里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吃的东西,俞黎渊就叹了口气,选择了出去吃。
拿定主意,俞黎渊随便用冷水洗了个脸,就带着东西出了门,拉上门,俞黎渊走下公寓的楼梯。
楼梯拐角处的窗子让昏黄的阳光得以铺满每个楼层,楼梯扶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俞黎渊无暇欣赏这些,脑子里全是一会吃什么的问题。
俞黎渊来到街上,慢慢地逛着。他一点都不着急,这个季节的白昼太长了,长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街上很热闹,下班回家的人,放学了的学生……所有人都是步履匆匆,没有停留地奔向他们的目的地。
俞黎渊并不奢望自己可以再次碰见慕景舟,他们早已忘记是怎样开始的,但是只有怀念仍然刻骨铭心。
俞黎渊只感觉自己就是在漫无目的地闲逛,眼前的街道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路的两旁并没有自己熟悉的蓝花楹树,但是俞黎渊知道,在六年前,这座城市的蓝花楹树只在学校附近的那条路上有,而现在,这里只有路灯沉默的站立在路旁。
路灯是酷似玉兰花苞的样式,白色的巨大花朵开在金色的霞光里。
鬼使神差地,在看到远处的霞光之后,俞黎渊改变了自己的目的地,转变方向,朝晚霞的方向走。
或许与别人格格不入,但是俞黎渊深知,自己是在追赶一片晚霞。
明明和无数人的方向是相背的,但是俞黎渊也一直向前走着,再到后来,他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俞黎渊到了另外一条路,初夏时节,道路两旁高大的树木开出了星星点灯的粉白色花朵。
而大片大片的晚霞盛开在树梢上,仿佛近在咫尺。
俞黎渊摇摇头,忍不住苦笑一声,收回看向树梢的目光,沿着路继续往前走。
人行道上每隔几百米就有长椅,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霞光笼罩了整条路,和俞黎渊看到过的油画一样静谧温暖。
俞黎渊继续向前走,发现在自己眼前的长椅上坐了个一个女孩,旁边放了一个装着花束的小筐。
俞黎渊懵了半晌才想起来很久以前还是有这样进行鲜花售卖的人。
俞黎渊注意到她小筐里的花都是很新鲜的,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想买一束花都冲动,不为别的,只是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给自己买过花了。
很显然,在俞黎渊出神的时候,那个女孩也注意到了俞黎渊,很快从长椅上站起来,提着小筐向俞黎渊走来。
俞黎渊在触及到她的目光之后,也对她轻轻地笑了一下。
等女孩在自己面前站定,俞黎渊就低下头去看她小筐里的花朵。
小筐里的花朵被人用包装纸一枝一枝地细心包装起来,明明都是很常见的花,但俞黎渊还是被花朵的美丽惊艳到了。
俞黎渊一眼就看到了小筐里那枝橙色芭比,小巧的酷似玫瑰的橙色花朵,被人用浅棕色的包装纸包装起来,看到那枝橙色芭比的那一瞬间,俞黎渊心底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俞黎渊看着那枝橙色芭比好一会儿,随后俞黎渊从小筐里拿出那枝橙色芭比,然后把钱拿给女孩,女孩笑着和他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俞黎渊带着那枝橙色芭比,继续向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仿佛终于到了那条路的尽头,俞黎渊抬头时,却愣住了。
人工湖的栏杆旁站了一个很眼熟的人,对方手指间夹了一支燃着的烟,而现在那人满脸都是烦躁。
一股酸涩感涌上喉咙,俞黎渊才发觉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清楚了,站在人工湖旁的那个人就是慕景舟。
慕景舟在抽烟,但俞黎渊却记得那个时候的慕景舟并不会抽烟。
怀里橙色芭比的花香很浅淡,却莫名让俞黎渊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俞黎渊抱着花,站在离慕景舟略有些远的地方看着他。
终于,慕景舟抽完了手中的那支烟,掐灭烟头上的火星,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动作很是干脆利落。
做完这一切,慕景舟才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俞黎渊。
看到慕景舟突然抬头看过来,俞黎渊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心底细密的疼痛突然被无限放大。
但俞黎渊并没有将自己的难受表现出来,他迎着风,对上慕景舟的眼睛,和慕景舟对视。
他们谁都没有动,沉默地和对方对视,俞黎渊明白,曾经他心底里所有的祈求都是寂不可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慕景舟终于有了反应,朝俞黎渊的方向走来,俞黎渊也一直看着他。
慕景舟在俞黎渊面前站定,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花上,但很快,目光转开,慕景舟的目光就落在了俞黎渊脸上,眼神犀利地盯着俞黎渊的眼睛,似乎要把俞黎渊的灵魂也一并看穿。
“你是谁?”慕景舟又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们今天见过……我还告诉过你……”每次都是这样,俞黎渊在慕景舟之前总是不可能保持那么一丝一毫的理智;每次都这样,俞黎渊包藏自己的堡垒总是会在慕景舟之前不攻自破。
“我知道……我知道……”慕景舟满脸都是不耐烦,眼神也更加狠厉。
俞黎渊只感觉这样的慕景舟很陌生,他却不知道怎样的解释才是合情合理的。
“抱歉……”俞黎渊看到慕景舟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手掌之间穿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你还好吗?”俞黎渊有些担心慕景舟,小心翼翼地问他。
“没事……”慕景舟依旧没有抬起头,俞黎渊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能小心地拍着慕景舟的肩膀。
过了一会慕景舟放下了自己的手,低垂着头,俞黎渊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出人意料的,慕景舟没有看俞黎渊一眼,从俞黎渊身边走过,只留下俞黎渊一个人留在原地。
慕景舟的突然离开,还是让俞黎渊愣住了,许久之后,俞黎渊放下了伸在半空中的手,苦笑了一声,抱紧手中的花,继续向前走。
也没有走多远,俞黎渊看到那片晚霞渐渐变成了浓重的黑色,阳光也渐渐消失了。俞黎渊突然也觉得自己应该顺着原路返回了。
此时天还没有黑尽,路旁的路灯却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一直亮到很远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