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连着下了几日的雨彻底停下,院中的树被洗涤干净,叶子都透着清澈明亮的绿。飞鸟越过屋檐停落在枝头,发出清脆响亮的鸣叫。方云遥站在窗边,盯着那棵树微微发神。

    这两日兰知勉并没有再来缠着她,可是方云遥的心情依然不好。

    她这几晚总是梦见自己与兰知勉曾经之事,夜里也总觉得有人站在床侧盯着她,甚至有什么缠上她的手脚。但她偶尔醒来睁眼,只瞧见屋内黑漆漆的一片。

    “夫人,”丛绿将碗递给方云遥,又替她披上衣服,“仔细身子。”

    方云遥垂眸看着汤药:“丛绿,以后夜里替我在屋子里留一盏灯吧。”

    “是。”

    今日是亡夫离世的第六日,按照惯例,明日便是下葬的日子。方云遥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除了他死去的当晚她心中有些闷疼,其余时候更多是麻木。

    她见过太多人死亡。从母亲、父亲再到兰知勉和亡夫……

    “夫人。”

    方云遥陡然回神:“嗯,怎么了?”

    管家垂头轻声道:“前几日夫人托我去寻那道士。但听闻他出了城,需等几日才能回来。”

    方云遥想起夜里的不自在,她抿唇道:“他若是回来了,劳烦林管家早些将他请来。”

    “是。”

    王管家又接着道:“听从夫人的吩咐,老爷那旁亲戚这几日都没有再来闹事。”

    方云遥想到那几人便觉得头疼,她微微蹙眉:“若是再来便打一顿报官吧。”

    亡夫一家可怜,曾经最落魄时被亲戚欺负、嘲讽。如今那些亲戚见他们发达,府中又只剩她一人,便都想掺进来分一杯羹。

    方云遥心中冷笑,也不问问她同不同意。

    今日丛绿并没有跟在她的身侧,方云遥独自穿过走廊回屋。某刻她顿住脚步站在走廊中央,转头看向庭院的角落。

    每每经过此处,方云遥便会产生被人盯着的感觉。可是院子里除去树木和花枝,什么都没有。她在原地停了几瞬,抬脚朝庭院走去。

    方云遥走至那棵长势茂盛的大树下,抬头朝树冠瞧去。雨后的枝叶散发着清新湿润的气息,她甚至感觉到有水珠落在头顶。

    可方云遥只瞧见了茂密的叶片,树上没有人,也藏不下人。

    真是烦躁。方云遥转身离开,这几日她被兰知勉搞得疑神疑鬼。

    可惜方云遥没有瞧见,在她转身那一刻,枝叶忽然摇晃,有什么从树间滑落藏进草丛。

    如今已是入春,可天气依然寒冷,夜里起风更是让人连连寒颤。丛绿将窗户关严,又按照方云遥所言,在屋中留了一盏微弱的灯。

    “夫人,小心伤了眼睛。”

    丛绿这几日总是瞧见夫人在空闲之时抱着书看,书中内容也全是些灵异志怪,她不清楚夫人何时对这些玩意起了兴趣。

    方云遥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便将书合了起来。明日需一早起来给亡夫送葬,她还是早些休息好。

    “丛绿,”方云遥瞧了眼置于远处的灯,“将那灯拿近些。”

    方云遥躺在床上,视线落在摇曳的烛火间。她有心事,一时半会难以入眠。

    书上曾说,恶鬼是人的执念所化,将尸体烧毁,视为一解。但执念若是太深,则只能靠术法而解。

    执念……方云遥闭上双眼,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兰知勉死前的模样。

    他白净的脸上满是鲜血,可面上却扬起疯狂又扭曲的笑。

    “你别想逃离我,你永远都别想……”

    方云遥扯过被子蒙在头上,将自己蜷缩在被子之下。天气寒凉,这几日她的手脚就没有暖和过。

    屋外突然起了风,窗户被撞击得发出沉闷的声音,呼呼的风声卷得树叶沙沙作响。

    方云遥难以入眠,她强迫着自己不去理会嘈杂的声音。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它们会从缝隙之中阴森森地渗进来,再一点点钻进她的耳中。

    藏在被子之下,方云遥呼吸有些困难,她微微探出头来,随后闻见飘荡在屋中的香味。

    是安神香的味道,可方云遥觉着今夜的香气似乎要比前几日更加浓郁。

    而在她嗅见香味后,她的眼皮便渐渐发沉,困意瞬时席卷而来。

    方云遥再次坠入梦境,她又梦见了两年前的兰知勉。

    她与兰知勉刚成婚时感情和睦、恩爱,一切都与她想象无差。

    而几月后,端倪渐显,兰知勉开始变得不对劲。

    他总是疑神疑鬼,性子阴晴不定。上一瞬质问她今日为何要与其他男子说话,下一瞬便跪地痛哭,恳求得到她永远不离开他的诺言。

    起初方云遥耐着性子安抚他,后来麻木、烦闷,爱意也在日复一日的猜疑下被消磨。

    “遥娘!”兰知勉神情惶恐地拉住她的手,“今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原谅我……”

    他双膝跪地,慢慢朝方云遥挪动:“我只是害怕。我害怕连你也不要我。”

    兰知勉眼泪不停地往下落,他小心翼翼地环住方云遥的双腿,仰头看向她:“遥娘,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我宁可直接去死。我不能没有你……”

    方云遥眼睛泛红,她不明白兰知勉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明明婚前他是人人称赞的温润公子。

    她蹲下和兰知勉平视,伸手擦掉他面上的泪水:“知勉,能不能多信任我。”

    兰知勉圈住方云遥的手,轻轻吻着她的指尖:“都是我的错,遥娘。都是我的错,原谅我……”

    方云遥弯腰抱住他,声音温和道:“好。”

    风声渐停,方云遥忽然从梦中醒来,盯着仍在摇曳的烛火愣神。除去烛火照明的小小一方,屋内仍然漆黑,然方云遥视线落在阴影之处。

    她总觉得,方才屋子里有人来过。

    方云遥重新阖眼,真是阴魂不散……

    天还未亮,方云遥便去送葬。待她与一众人安置好亡夫准备离去时,这时天际才隐隐泛起白。

    瞧见亡夫顺利下葬,方云遥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才稍微放松。这几日不见兰知勉,她一直担心他会暗中作梗,破坏亡夫的葬礼。

    “丛绿,等……”

    不待方云遥将话说完,她倏地直直盯着某处,心跳也瞬时加快——兰知勉站在不远处的树旁,他眼神死死缠在自己身上,面容浮现古怪的笑。

    丛绿紧紧跟在方云遥身侧,瞧见方云遥突然愣住,她关切道:“夫人,您哪里不舒服吗?”

    方云遥垂眸平复情绪,随后转头道:“我没……事。”

    方云遥彻底僵住,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丛绿便不见踪影。不止是丛绿,她四周之人都毫无征兆地消失。

    此时林间渐渐弥漫白雾,方云遥置身于雾海之间,周围什么都瞧不见。

    她知道这是兰知勉搞的鬼。

    就在方云遥思索时,雾中渐渐显现出朦胧的人影。

    瞧着人影缓缓靠近,方云遥也步履小心地后退。可下一瞬她的后脚跟便抵住坚硬之物,方云遥侧头看去,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了一棵树拦住她的去路。

    “遥娘,”人影走出白雾,一步步走近将方云遥困在身前,“几日不见,你可有想念我?”

    方云遥微微仰头盯着他,语气仇恨道:“想你去死。”

    兰知勉忽地轻笑一声:“那我若是再死一次,你会为我落泪吗?”

    “啊……我猜你不会。”兰知勉自问自答,他伸手触上方云遥的眼尾,拇指狠狠地来回擦拭,直到瞧见那泛起不正常的红,才满意地勾起笑,“你的眼泪都为那个男人流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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