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人张嘴

    周家人选的地也很不符合常理,“坟前拜台不生草,埋坟填土便死人”。那么多地可以选,偏偏选一块不生草,坟口对吹的地,埋这个地上还不如抛尸火化。

    墓坑里的水明显不是背山水,是不见阳光不流动的阴水,有着源源不断渗透的低温阴水,尸体才会不腐。民间讲究棺材入坑要不就是无水,要不就点水,棺材脚沾水(墓碑这头沾水)算是大忌,周家选地不仅选的奇葩,落坑还选在水眼旁,如果没有那块特吸水的岩石,估计棺材盖都吸满了水。

    地里条件成就了棺材里这具不腐怨气横生的女尸,加上墓里摆的“阳木插棺”,即便周家后人兴旺,也会死个干净,那为什么前面那两个先生不做任何补救,难道周家钱不好赚?

    随着浅金色的阳光慢慢攀升,女尸开始大量往外渗水,女尸脖子后面的垫尸枕因为时间过长已经腐蚀塌陷,让本就脚高脸低的尸体形成倒仰,水滴汇成股股小水流,冲刷着着胀泡的五官。

    黎安也不敢让水沾在身上,尸体上流出来的水跟墓里的水是两个东西,尸体里的水流出来会带走部分煞气,也会有许多细菌。看尸体肿胀程度,小半会里应该流不完。

    “哎,棺材脚上的符文好像变淡了,小姐姐要重新画吗?”周京瑞一手扶着引魂幡,一手指着棺材脚那头变淡的红色符文示意黎安看。

    黎安绕到棺材脚,女尸脚下那方的符文颜色从血红色变成玫红色,棺材头有尸水冲刷只会更糟糕。

    棺材四方符咒是用来困制女尸魂魄,不会出现起尸状况,看来今天想把棺材抬回去,只得用点手段。

    "你能帮我点一支蜡烛吗?”黎安走到周京瑞身旁,抬头望他。

    “啊?哦,哦。”随着女子馨香靠拢,挤开自身周围腐败枯朽的怪味。

    身后是端着米筛堂妹,米筛正中放着被红布盖上的灵牌,灵牌两侧放着香烛,周京瑞拿出一支红蜡,点燃递给黎安。

    黎安示意他插在棺材头这边,扣下鞋底板残余的泥土捏成人形,捡起两颗红色蜡泪充当泥人眼睛,双手举起泥人绕火三圈,眼闭心中默念;”阴灵阴灵,厉鬼夜行,…………。”

    咒语念完,泥人双脚也被烤到微干变色,拿起棺材钉刺进泥人双眼,汤圆大小的泥人脸被棺材钉帽挡了个结实,只剩边缘两三毫米盖不住,长长的铁钉尾从脑袋后面支出来。

    借着铁钉尾卷绕起帽边沿的头发,失去供养的头发没有光泽弹性,像是带了一顶小号的假发,头发接接实实缠绕在铁钉上,微微发力便带起软烂的头皮组织。

    这样做让女尸魂魄没办趁符文脱落逃跑,泥人没有捏出耳朵,又用铁钉封住眼睛,让她没办法认路,如果女尸魂魄逃跑,只抬回尸体也是无法解周家结局。

    确定没有遗漏,才把泥人放在红布下靠在灵牌上。

    棺材滴水的现象终于在九点过半才堪堪停住,抬棺匠人在指挥下盖好棺盖,盖上的鸡头还保持着半眯半睁的样子,好在鸡嘴没有继续开裂。

    众人找准自己位置后,沉默的往村尾去。

    棺材被架在两个矮墩粗壮的三角桩上,三角桩下边各放一个火盆,火盆里全是燃烧殆尽的纸钱灰。这样做有两个作用,一是除去棺材里更多的阴煞之气,二是安抚。

    三谐音散,有消散的意思,也有三生万物轮回的意思。

    每个木桩都有三根碗口粗的柏树木捆绑而成,三为阳,柏树木为阴,燃烧过后的钱纸灰又属于阴物,装钱纸灰的盆是白瓷,为阳土,这样布置阴阳相辅相成,既不会让女尸特别不舒服,也最大可能散掉女尸的阴气。

    “小姐姐我们现在是回去,还是要在这里守着啊?”周京瑞高黎安一个头,视线里的女孩子白软妍丽,与职业不仅让人有割裂感,甚至感觉不搭边。

    “不用,上完香你们就回去吧,傍晚时分过来即可。回去后,记得用梳子梳下头,烈酒漱口。”即便是在白天阳气充足的情况下开棺迁坟,黎安还是让这些人被冲缠上,毕竟生活中也有“不孕不育”中奖的例子。

    周京瑞点头,转身把供桌的香分发给在场的其他人,周围逐渐弥漫着上好的檀香味,掩盖住小部分臭气。

    见人都离开后,黎安才用石灰开始画八卦图和线条。今晚请祭很重要,如果顺利把女尸三魂七魄引天入地,即便起尸也可以物理超度。尸身下葬时间过短,尸体就是一堆没思想软肉,锤平就是。如果今晚没能成功那就是四个A,尸体一个A,魂魄与之合体就是四个,通关难度直升三颗星。

    “嗡嗡。”大腿根传来震感,翘着手指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周炳:“喂。”

    “小师傅,你要的东西我侄儿送到了,他人现在在亭子里,这两天你需要什么直接跟他说,他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你别不好意思差遣啊。”

    随口应了两声,黎安掐掉电话往亭子那边走去,真是及时雨,今天要准备的东西会很多,而自己又没帮手,这苦力来得太及时了。

    荒凉萋萋的小亭子里立着一道挺拔的背影,光线把修长的身影拉的笔直,目测身高一米九有多,还没等黎安开口,逆着光的男人倏然转身。

    “凌云眉头尾带彩,瞳端色亮仁义在;

    山根连印金甲起,唇红角弓有福人。”

    面相黎安不是很擅长,但也不难看出男人在拥有不俗的外貌时,也拥有着极好的面相。

    “你就是小叔说的黎安小师傅?”不怪周応竹多此一问,眼前的女孩那外貌太过招眼,很难和她职业联系在一起。

    “对,东西呢?”亭子里空空旷旷,黎安抬脚往亭子外走了几步,小道上也没有停靠的车辆,自己要的东西是紧要的,越晚成功几率会越小。

    “东西很多,丧葬店老板说我的车太小他给送来,应该快要到那边了。”

    “那你可以直接去棚子那边啊。”自己很忙的好吗?

    “小叔说你让我来这边等你。”

    “…………。”

    等两人到彩棚时,丧葬店老板翘着嘴角正往彩棚里搬纸牛车,转身时差点与黎安撞在一起;“我说小姑娘看路啊,这东西都是纸糊的,禁不起撞。”

    “东西到全了吗?”小货车上堆满了纸扎用品,个头大的出奇,红绿蓝紫的配色抓人眼球。

    丧葬店老板把纸牛车放地上,拉开驾驶门拿出个红包裹递给黎安:“东西都在里面,里面有我联系方式,需要什么直接打给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待机。”

    即便有一个苦力,黎安还是累的腰酸背痛,等停下来时间已经快到五点二十了。周家后人五点开始来人,都在彩棚十几米的地方或蹲会或坐,可能来时被家里人叮嘱过,全都待在彩棚外边,彩棚里只有周応竹、黎安和一具棺材。

    “你姑姑未婚吗?”从早上到现在,只有周炳为这事奔波,其他人表情十分淡然,周家好像没有人很在意她。

    周応竹跪在棺材脚下去换长明灯:“姑姑没结婚,姑姑是奶奶抱养的,自从十几年前和奶奶吵过后,就自己一人独居在外,逢年过节会来拜望奶奶,但从不留宿,我统共也没见她几次,其他小辈就更少了。“

    “那你知道你姑姑怎么去世的吗?”

    “爱人抛弃了她另选丽人,姑姑本就倔犟不服输,一时没想开自己吃药结束了生命。”即便俩人感情不深,说起有关她的一切,周応竹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奶奶让小叔去找过那个男的,想让他为姑姑守灵,男的不同意。“

    “自杀?守灵?”可今天那婶子说她死得凶烈,自杀算横死到不了凶烈一列,况且周家老妇人做法有些看不明白,就算是结婚相守几十年的夫妻在另一半去世时也会特意避开,这老太太是为自己养女出气吗?

    “是自杀,小叔是第一个发现姑姑去世的,你想知道更多可以问小叔。”周応竹用打火机把另一个长明灯点燃,把快见底的旧长明灯盖灭,刚上岗的长明灯亮度很低,黄豆大的火苗摇曳不止,让周応竹优越的五官忽明忽暗。

    火苗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的样子,黎安走过去把地上长明灯拿在手里,指尖捏下面未燃烧的灯芯扯出一小节,用来助长火苗势头,火苗包裹着灯芯,借着灯芯上的灯油开始慢慢变大。不知是灯油里被掺了水还是纯度不够,火苗“叭嚓”炸了两下后化为白烟往棺材底钻去。

    周応竹看向黎安,用眼神询问黎安为什么?怎么办?

    黎安把手里长明灯递给周応竹,让他把长明灯重新点燃,自己伸手去摸棺底,棺底湿湿嗒嗒滑腻的像长了藓,尤其是棺材两头,滴落的水滴带着黑灰色,让人很难注意。

    黎安心里暗叫糟糕,把两头火盆踢出来一看,盆底的水位已经有两三厘米多,上面还漂浮着纸钱灰。

    站在棺材头把棺盖向下推了一半,只见尸身比回来时小了两号不止,皮肤失水变塌,上下牙根错开张着大大的嘴巴,黑空空的口腔让黎安想到一副名画,打褶的脸上还渗着水珠,这尸体怎么会这多水。

    “你姑姑没有舌头?”黎安的口气算不上好,甚至还有点冲。

    周応竹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有啊,姑姑没有缺陷。”

    周炳没对自己没吐过实话。

    从供桌上抓起一把香灰,在尸体脸上画上一道制煞符,随着附录足见完整,尸体出水量开始变小;“试试长明灯还能重新点上不。”

    周応竹站在棺材底部位置,看不见棺材里是个什么情况,眼神又不由自主跟着黎安走:“哦哦,好。”

    “咔哒,咔哒…………。”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混着打火机开合的声音让周応竹心脏不由的收紧起来。

    “咔哒,咔哒…………”每当火苗重新燃起时,背后总会吹来一股凉风把灯吹灭,而彩棚的白帆纹丝不动,来回几次得到相同的结果后,周応竹只觉得脚底发麻直通脊背。

    “好了没?”女尸额前的符文因尸面渗水带走部分香灰,整个符面开始模糊变形,这样下去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我点不上!”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受小叔的蛊惑,来帮什么忙!

    黎安把供桌上的包挎在身上,把加了料的铁砂顺着尸身撒上一圈,看着棺材底下的水还没减少,又拿白蜡在棺材下方摆出回字形,用来去尸水。

    黎安在放回字的小口时,明亮的烛光让棺材下方情况明了起来,滴落的尸水带走了棺材颜色,让木材原来的原色显露出来,刷棺材一般人会用桐油加点其他东西,桐油防水,能保证下地后短时间不会褪色虫咬,这棺材的色度让黎安想到了墨汁。

    尸体在什么情况下会有这么多水?服药至死会有这么多水,泡在水里一年在捞上来挤干也没这么多吧,这尸体除了腐败气息外没有淹死之人的膻味。

    假设有人故意把棺材底涂上墨汁,是因为知道尸体会落葬于水眼旁,想让棺材浸水墨汁晕开,尸体浸水乘荫,在不能保证尸体一定会生变的情况下,又在坟里弄了一个魇胜术,双重保周家人害病出禍?那他是为了什么?

    周家在这件事里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葬地肯定是周家点头才能动土,把一个死因的古怪的人埋在绝地水眼旁又是想做什么。

    外面的天色初暗,阳光散尽时就是尸体回气时。

    黎安把自己要用的东西找齐后就招呼周応竹给彩棚杆子搭上遮阳布,白天晒太阳散尸气和煞气,晚上不遮让她吸上一会阴气,今天就白忙活了。

    周応竹刚把最后一根绳套好,眼底就出现一个烧纸盆:“把盆子洗一洗,顺便接半盆清水来。”

    女孩想了想又加一句:“告诉外面的人,我不出去喊,他们谁也别进来。”

    看着门外背影走远后,黎安把棺材板一口气掀开,吸水后的木头沉重湿滑跌在地上发出闷响。俯身在尸体脑袋上又扯下几根头发,缠绕在一只纸鞋上,放在棺材脚下头。

    周応竹端着水盆再出现在祠堂的功夫,外面已经黑透了,暗压低垂的天际像压过的黑袋子,又闷又慌。

    “你把水盆放去供桌上,就蹲在供桌下面吧。”

    供桌四边都用黄布围拢起来,黄布上还贴一圈符纸,让周応竹进那里是最安全。

    另一只纸鞋被黎安丢在水盆里,半掌大的纸鞋击打水面发出微弱声响,鞋面朝上随波起伏着。下一秒鞋面翻转无故在盆中打起转。

    扯下供桌上两根红蜡甩出蜡泪,滚烫的蜡泪遇水结成硬点,纸鞋冒出一缕青色烟丝,见纸鞋又有旋转的兆头,黎安干脆把烛柄插在纸鞋两端,把蜡烛上端并拢,与鞋面形成三角形,并拢的烛火大亮,急急滴落的蜡泪把纸鞋定在中间,不得动弹的纸鞋马上开始湿润软塌安静下来。

    “砰!”一股阴风像是贴摸着右腿吹上来,风力掀翻凳子,棺材后方的纸扎用品东滾西跑。棺材里的尸体有加料铁砂围着,今晚出来的估计只有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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