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啊,
我亲爱的恋人
我从未仔细瞧过你
你可爱的形状
青涩的味道
是伊甸园的苹果
诱人摘取
我不知我已获了罪
只因得你
我自欣喜
海风啊
我最喜怒无常的恋人
由泪水汇成。
抚上悲伤的眼
于是那泪就流不尽
你一遍又一遍
轻轻擦拭
又忽而厌烦
捉住我,划伤我
回归风的形态
悠悠然离去
海风啊,
我倦怠已久的恋人
你的航船将要停港
而码头正是我足下的浅礁
我将为你盛上鲜果
四季的芳草
而你又重新爱上我
替我抹去等待的苦痛
回航的时间早得出乎所有人意料。
连云雾也没看到半点热闹,败兴散去。
辽阔的海域平静地荡漾着波纹,行驶至安全的海域,三三两两的鸥群盘旋于空中,时不时停落航船栏杆,低头梳理羽毛,又受甲板上静静喘息的鸟妖惊吓,爪子打滑,跌跌撞撞飞离,憨头憨脑。
大副昂首挺胸站在趴伏的鸟妖一侧,对面是拿着胶片相机的水手。
咔嚓。
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称其鸟妖了,这是第一次有船“捕获”真正的“塞壬”,尽管在漫长的岁月中无数人见过塞壬的身影,但并没有相关的清晰影像证实。
而西隆号,也将因此载入史册。
希娜躺在船舱的吊床上,小口嘬着窖藏已久的葡萄酒。
阿刻洛伊得斯既不愿意离开,也不继续对她表露敌意,不管怎么说,是暂时留在船上了。
第一个女船长,第一艘捕获塞壬的航船,这样的荣誉值得让人放纵,哪怕不好说谁才是这艘船上真正的“俘虏”。
正陶陶然溺乎其间时,白晃晃的影子压下,蛊惑人心的芳香压抑下满间酒酿气息,覆了昏昏沉沉的醉意。
白晃晃......影子......?
希娜猜测自己一定是醉了,皱了皱眉头,闭了会眼,重新聚焦视线。
“哐!哐当!咚!”
希娜艰难地撑起身体,暗红的酒水缓缓弥散,沁入橡木板。她一时慌张,手在沾了酒液的地上打滑,险些又跌下去。
一双手稳稳托住了她,肌肤无一寸不泛着玫瑰色的淡粉。
可她却避之不及,踉踉跄跄地爬起,狼狈一如扑腾逃窜的海鸥。
“衣服呢?!”希娜有些头痛,将前额打湿的几络头发捋到一边。
眼前还是有些模糊,影影倬倬看不真切。
只能隐约看到光洁的躯体,曲线间有两点似烈日点缀云层,颜色愈深,愈粉,像遥远内陆千里迢迢运来的莓果。
希娜痛苦捂面,几乎要跪下。
罪魁祸首却无辜回视,点点打翻在地的酒瓶。
酒瓶咕噜噜地滚走,丝毫不顾主人死活。
“毒药?”她担忧地询问。
希娜无力地摇摇头。
面前的人举起手中单薄的几件衣物抖了抖。
“我不会,你帮我。”
希娜抬头看向提出无理要求的人儿,她的眼中分明带着撒谎者的狡黠和故作无知,可希娜却说不出话,酒精糊住了喉咙,将冷漠的拒绝堵得严严实实。
她气得牙痒痒,猛然凑近,用指尖描摹其耳际,下颌骨,肩头。
“那么需要我先帮你穿哪一件呢,我亲爱的小鸟。”
她歪头以表示不解。
“你不知道吗?”
一击致命。
“我不想穿的呀,船长大人。”
“别这么叫我。”
“可我听见外面的人都这么叫。”
耳朵上的羽毛抖动了几下,略有一些翘脚,也许是让风吹的。
“闭嘴。”希娜掩饰着移开视线。
“船长......”
希娜忍无可忍,下手干净利落,直接套头。
手指尖泛过凉意,像划过湖泊。
“嘶......疼。”
船长大人摔门而去。
阿刻洛伊得斯碰了碰有些发烫的眼角,不知是不是错觉,瞳孔好像暗淡了一些。她俯身嗅嗅地面醉人的甘甜,试探伸舌,卷起零星酒液,沁湿唇际。
“真不禁逗。”
来到甲板,港口清新的空气愈来愈激烈地与海风碰撞,不远处能瞧到一个甲虫大小的人影,是来接港的丹妮卡,还有其他的一些黑点,在离港口较远的地方向港口移动。
希娜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对这样一副同性的躯体战战兢兢。她感到奇怪,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却又想到船舱里阿刻洛伊得还没穿戴齐整,她有些紧张,还是不好让全然人样的塞壬浑身赤裸地展示在众人眼前。
转身回舱,钥匙还未插入,便发现门是轻掩着的,她一颗心猛然提起,推门而入,先是确定了人还在,好好地在她的吊床上躺着,一颗心放下,又发觉刚刚说着要她服侍穿衣的人儿已经将自己收拾齐整了,莫名好一阵失望,最后是升腾起的怒意,这只笨鸟,正拿着她所剩无几的佳酿有一口没一口地嘬饮呢!
她分明摆的是学她饮酒的姿态,却又皱着眉头,没有半分品酒的肆意潇洒,反倒像药师以身试剂,专注于解析其中复杂的成分,鼻头晕一小片黛粉,疑惑而清醒的模样。
脏。
希娜压抑不住心中所思,一把夺过酒瓶,放置在较高的架台上,仿佛防止孩童误食方法也能防住会飞行的鸟儿。
她扯住阿刻洛伊得斯的手腕,将她生拽下床。
虽然塞壬的照片还在船上的暗室,未寄予任何报社,但安全从中心归港的船只仍值得苦寻大新闻的记者来碰碰运气。
“在我身后躲好。别让人看见你的眼睛。”希娜取下挂在门边的宽檐帽子,扣在阿刻洛伊得斯的头上,定定观赏了一阵这双碧蓝的眼眸,随后将帽檐压低,不好隐藏的头发利落地扎成一个团子,在帽子下沿露出一点点墨绿。
阿刻洛伊得斯摸摸脑后的小团子,弯起嘴角,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拉到了门外的甲板上。
希娜和一个身形矮小的水手交谈了几句,水手点点头,解开船舷捆绑的绳索。
“你要带我回你的巢吗?”
希娜回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鸟看着有种滑稽的笨重感,翅膀也被勉强收拢在大衣里,怕是很难飞起来。
“请问这位小姐,您是我的什么人呢?”
希娜好整以暇地观摩绳索被一圈圈解开。
阿刻洛伊得斯走近,在甲板上倒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们之间有承诺,不是吗?”
水花溅起的声音。
“法式焗蜗牛。”
水手向希娜敬了一个水手礼,但并没有人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
“我们不是毫无关系。”
西隆号归港了,带回了传说中美丽而危险的女妖塞壬。
留守在报社的所有记者紧急出动,但显而易见地丧失了第一报道的机会。
他们骂骂咧咧地冲向港口,使劲往扎堆的人群中挤,并早早抬起了相机。
然而镜头中显示的只有忙碌的水手们收起船帆,打扫甲板。
镜头下移,一个健壮的男人微笑着回答面前记者的问题,在记者奋笔疾书的间隙,平等而优雅地将自己的脸庞展露在每一台咔嚓作响的相机前。
“你好,爱德华先生,您是西隆号的大副,按理不应由你出面,希娜船长还没有下船吗?难道船长受了严重的伤以致无法下床吗?”
海边小屋,丹妮卡为客人端上热腾腾的茶水。
“小姐,刚刚托比先生打过电话。”
“我知道了。”希娜将外衣脱下,抚了抚在船舱摔倒时不慎碾出的褶皱,走进卧室,将房门上锁。
“咔咔咔......咔...咔咔......”转盘滚动。
希娜将话筒举到耳边,静静等待。
“嘿!我的大船长!”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像变声前的男孩在大声吼叫。
希娜沉默。
“好吧好吧,开门见山!你没让人看见它吧?”
“天哪,您的样貌只能说是完美,为什么要包的这样严实呢?”丹妮卡捂着嘴,惊叹着。
阿刻洛伊得斯看看紧闭的房门,抿嘴笑了笑。
丹妮卡了然:“小姐肯定生怕别人将您抢了去呢,别说海上强盗多,地上才是强盗最多的地方。”
挂断电话,希娜按了按太阳穴,以抑制饮酒导致的眩晕,打开房门。
瞧见丹妮卡正准备给阿刻洛伊得斯脱下大衣,上前伸手制止。
“海边风大,先穿着吧。我的外套脏了。先洗那件。”
丹妮卡担心地看看希娜,又看看阿刻洛伊得斯,仿佛误会了什么,沉默着将挂着的外套收走了。
“你们聊什么了。”
“丹妮卡很好奇你为什么带我回“家”,我说我们在船上发生了关系,但我还没说完,丹妮卡制止了我。”
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