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一瞬,涩谷地铁站台上的人群互相推搡,面露惊恐。
惨白的灯光明灭。
杂乱的脚步声、
绝望的尖叫声、
皮肉被撕扯的裂帛声、
恐惧在蔓延,绝望在滋长。
一条带着细手链的小臂甩在理奈身前,她后退一步,避开了地上流过来的鲜血。
这是……
什么情况?
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
理奈的身体向出口走去,将身后开始魔怔呼喊着什么的人们甩在身后。
她越走越快,眼前的景象逐渐产生了重影,耳边的声音远去了,只剩一片寂静。
四肢越来越重,脑子越来越昏沉……
再坚持一下吧,拜托——
一会就好!别睡呀!
走了很久很久,一种酥软的拉力就要将她拉倒。
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像蒙上了黑色的纱。
身体撞在一道屏障上。
是帐。
一阵心悸中,身后狂热的呼喊刺入耳中——
——“五条悟!”
——“五条悟!”
——“五条悟!”
火光电石间理奈意识到了什么。
而后,她失去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滋……滋……滋……】
---
纱织端着放置糠袋的木托,静立在障子门前等待传唤。
“纱织……进来吧。”
今天的传唤比往日晚了一刻钟,纱织思忖。
她不动声色地扫过微皱的被褥,没有发现异常。
理奈面色如常的洁面净手,收拾好后简单用完早饭,两人一同来到书房。
“坐吧,”理奈双手交叠,直截了当道,“说说看,你跟纱香的事。”
纱织看着那双冰凌凌的绿眸,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小主人不再懵懂,已然成为了一条蛰伏的青蛇。
她不敢托大,微微抬眉探了理奈一眼,口吻迟疑:“具体哪一方面呢?请小姐明示。”
“所有,觉得她不对劲的地方,都说出来,”她盯着眼前身着黑色小袖的少女,“你只管说,至于是真是假,有用与否,我会定夺。”
纱织听罢,沉思片刻,便将这几个月纱香磕破头后,自己颇感怪异的地方细细道来……
比如纱香开始接触了院中物资的收送采买,并且和其他院里的人渐渐熟络了。
但她以前明明是最不喜交际的了……
虽然她笑着解释了令人信服的缘由,眼角的笑纹与之前别无二致。
但纱织却觉遍体生寒。
两个人再如何朝夕相处,也是两个人,不是一个人。纱织只以为是自己神经敏感。
或许是纱香想改变一下呢?她在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说。
现在同样如此。
理奈听完却陷入了沉思。
这样的事零零碎碎算起来还不少。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平时零散的画面,但放在一起就显示出纱香的怪异之处了。
外貌、性格、爱好毫无破绽,但人物的轨迹却滑向了另一条莫名的轨道。细究起来却又无从说起。
毕竟在时间的河流中行走,谁不会变呢?
如果不是两人细细回忆,且纱织对纱香极为了解……或许就真让祂瞒天过海了!
老师啊老师,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
理奈验证了心里的猜测,明白短时间内极有可能查不出个结果来了。
但面对眼前容色憔悴,不明真相的纱织,她斟酌着说:“我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想必你也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但目前,实话实说,我们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有人偷占了纱香的身体这种事太过惊世骇俗,就让纱织认为是有人蓄意杀害纱香好了。
纱织了然点头,只是脸色灰败了。
小姐还不到十岁,虽然术士觉醒后院里的月供充沛了不少,但小姐作为女子,依旧是被限制参与家族事务的,手上并没有掌握太多实权。
换而言之,理奈小姐愿意抽出时间带她再见纱香最后一面,她就感激不尽了。
“不过……”理奈直视纱织的双眼缓缓道:“总有一天我会将这一切查个水落石出,我向你和纱香保证,这一天不会太远。我在此立下束缚,如何?”
纱织虽然不是咒术师,但在禅院家生活了这么些年,咒术界的基本常识还是耳闻目染的。
束缚说简单点就是等价交换,对于咒术师来说,违反束缚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她迅速伏地而拜道:“理奈小姐有这份心,纱织就感激不尽了,只是这束缚纱织实在受不起啊!不用束缚,在下今后也定为小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理奈端坐上首,见状立刻将纱织搀起,嗔怪道:“纱织姐姐说这么生分的话做什么!你平日里兢兢业业照顾我的起居,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她轻抚少女瘦削的肩,绿眸里盛满了蜜糖一般的甜意,仿佛眼前的少女是她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一阵轻盈的蜂蜜芳香袭来,泛着点药气。
纱织知道,这是她用沉香蜂蜜等一系列好材料给小姐熏衣留下的味道。
这活本来是纱香做的,但她磕破头后就总说闻着熏香头晕脑胀。
最后这活落到了纱织手上。
……
她温顺的颔首,任由这个年纪才到自己一半的女孩抚着。
纱香的死迷雾团团,只有弄清凶手,她才能从那个萧瑟的深秋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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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在理奈和和纱香的暗中探查里过去了。
渐渐入了冬。
期间理奈翻遍了禅院藏书室,也没有翻出与替代夺取肉身相关的术式信息。
甚至委婉地问过了禅院直毘人和禅院长寿郎,却都一无所获。
仔细一想也不奇怪。
这种术式太过匪夷所思、有违常理了。
如果术式持有者能夺取一个人的记忆和肉身,甚至可以做到几乎毫无破绽——那么,潜入御三家和总监部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如今祂隐匿在外,想找出来简直就是海底捞针。
唯一的线索大概和“伤口”有关。
根据咒术界的“等价交换”原则,这样一个堪称无解的术式,一定是牺牲了什么进行了“交换”。
换而言之,一定有破绽。
理奈猛然想到,这几个月间“纱香”额前的纱布一直没有取下过!
……或许,命门在此。
“理奈小姐,再披一件厚羽织吧,外面落雪了。”
小春拿着一件羽织向理奈示意。
今天是五条悟的生日宴,也是他正式进入咒术界视野的宣告宴。
这次五条家不仅邀请了禅院、加茂和总监会,咒术界的一些中型家族也受邀参加,外加一些政//府高层,人数比起上次御三家和总监会的时候多得多了。
理奈作为禅院家家主的女儿,这种场合是必然要出席的。
因为气温低,穿了一整套色留袖,背部精致的绣着禅院家的家纹,庄重厚实。
“拿一条毛领来吧,跟这身白绿色相称。”理奈微微调整着颈部的小袖道。
“是。”
接下来的事乏味可陈。
收拾好了就跟很久没见的禅院直哉一起上了车。
禅院直哉这段时间很少留在禅院家。
自从在外面“大开眼界”后,他就十分热衷于出去做任务。
禅院直毘人看他精力旺盛,放在家里也是头疼,就给他放任务做,顺便进行咒术师评级的评估。
目前这家伙已经是特别3级术师。
但据理奈观察,禅院直哉的任务并不是什么很刁难的任务,经过禅院家层层风险评估,多数都是需要花时间完成的中期任务。
……
总之,在人到齐之后,七八辆车就从禅院家开出了。
坐在平稳的车内,穿过热闹的市区,听着禅院直哉说他前几天在北海道滑雪之类的见闻,车子向五条家驶去。
今天五条家算得上门庭若市,一辆辆价值不菲的豪车随处可见,门前已经有相识的人三三两两在互相寒暄了,再加上汽车引擎的声音,五条家这座平日里寂静噬人的院子仿佛被唤醒。
差不多的流程。
禅院家的位置很靠前,理奈端坐在禅院直毘人身后,无聊的神游。
还是旁边的禅院直哉戳了戳她:“听说在我等级考核的时候,你还跟悟君写信了?”
“偶尔。”
理奈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腕上的饰品。
“跟兄长大人说话要抬头啊,理奈。”
理奈脑子里想着一些人体结构的分析论文,没理他。
“理奈……”
“小理奈……”
“喂……”
“好吧,你胆肥了啊?那新上的这盘和果子我就笑纳了啊——”禅院直哉作势要拿。
理奈立刻抬头,看向那盘放在禅院直哉面前,冒着香甜气息的和果子,双手蠢蠢欲动。
“兄长大人,我不是故意的,刚刚在想术式的问题呢……”说罢,看看禅院直哉,又看看和果子。
“这才像话嘛……”禅院直哉顿时得意洋洋了,将远离理奈的和果子推向她。
禅院直毘人坐在前面嘴角抽搐。
好想喝酒。
好无聊。
五条悟跟在五条家主身边,脑子抽痛。
六眼接收太多信息,大脑有点过载。
他直接走向禅院家的位置,想找绿眼睛到人少点的地方讨论讨论上次信里没得出结果的物理问题。
还没走近,就见裹得严实的绿眼睛正在跟一个加茂家的小孩说些什么。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就开始眨眼了。
遇到麻烦了?
禅院家那个次代家主在旁边瞪眼。
五条悟直接走过去,问:“有空吗,走。”
理奈都要把眼色使穿了。
别、过、来!别、过、来!
“……”理奈眼神死。
倒是禅院直哉满脸兴奋:“悟君!你来了!我跟你说,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我了,什么时候比试比试?我一定会赢!”
“没空,”五条悟顿了顿,淡淡地扫过那个加茂家的小咒术师。
“走吗。”
这句是对理奈说的。
得。
那个加茂的小咒术跟五条悟问了个好,麻溜润了。
倒是再说说那个一年四季带礼帽的诅咒师加茂宪伦啊!
理奈眼神杀向五条悟。
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