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从梦中猛然惊醒,倒把舍友们吓了一大跳。下一秒,六点的闹钟就叮铃铃响起来了。
老天爷,求求你!让我的生物钟变正常吧,不要再做匪夷所思的梦了。
课间,我跟同桌说起自己多梦的烦恼。
“有时候我知道到自己是在做梦,可就是没办法从梦中醒过来。”
“并且,我还会梦见一些真实又惊悚的事情,真实地好像发生过一样。”
“嘿,我知道该怎么办。”同桌给我支招,“如果你想从梦里醒过来的话,不妨试试在梦里睡着,这样你就能回到现实了。”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我的睡眠都蛮正常,没有再做奇怪的长梦,自然也没能验证这个方法。不过,我的精神却没完全恢复够来,脑袋总是晕晕乎乎的,连带着背书的效率也很低下。
这倒让我记起了高一时候,我经常跑到楼顶背书,没人打扰不说,环境又凉快,比在教室里记得快多了。
于是这天我拿了书,打算去楼顶上“苦读”了。
同桌却叫住了我。“楼顶的门被锁住了,你上不去的。”
嗯?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早就锁住了!因为之前有学生在上面跳楼自杀了,闹得沸沸扬扬的——就是你去首都参加科技竞赛的时候。”同桌说。
似乎听宿舍的人提起过,只是我没在意。但是事情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也许现在门又重新打开了。
“听说,跳楼死的那个人就是白衣女鬼——”同桌低了声音。
我翻了个白眼。“你就胡说八道吧!我才不会被你吓到!”
我拿着书跑了出去。
通向楼顶的门确实挂着一个大铜锁,我不死心地上前一扭,竟然发现铜锁是开着的。真是天助我也,我想也没想就取下铜锁,打开门来倒到了楼顶。
楼顶四面都围着银色的新栏杆,日光照上去晃眼刺目。
我心里忽然升起个念头,不知道那个学生是在哪个方向、哪个位置跳的楼?从这样高的楼跳下去,一定是摔得血肉模糊了吧。
跳下去的那一刻,那个人会不会忽然反悔?
喂,喂,别想了,你可是上来学习的!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靠着栏杆开始背书。
不过,也许是昨晚熬夜的缘故,还没背一会儿呢,我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书上的渐渐模糊起来,两个眼皮像有千斤重,不断地下坠,下坠。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似乎又看见了叫司童的女孩立在我面前。
这一次,她坐在教室里上晚自习。
司童的书在桌子上摊开着,她低着头似乎在用功,但她的眼睛却出卖了她,顺着目光往下看去,她的手正躲在抽屉里偷偷玩手机。
屏幕上是一个聊天界面,不断地有消息和笑脸发送过来。
司童的手指几乎一刻不停,飞速地打出一句句话发给对方。
不知道那头的人发了什么,司童忍不住偷笑出了声。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像个大人,不仅知道时下最火的选秀节目,还有好多特别好玩的明星表情包。
那天在后台,男人主动加了她的微信,她虽然同意了,但心里并没怎么在意这个长辈。倒是这个中年男子,之后便经常活跃在她的朋友圈里,给她点赞评论。
有一次,她和队友为了队形的事吵架,发到了朋友圈里,男人竟然还会发长长的一段评论来开解她,就是那种有点老派的心灵鸡汤,真是笑死人了。
渐渐地,她也开始和这个男人聊天了。
不仅仅是在晚自习的时候,就算是在排舞的间歇,她也会偷偷拿出手机来看有没有新消息。一起练舞的同学打趣她,跟哪个班的帅哥谈恋爱呢!
不不不,她疯了吗,要和一个年纪足够当她父亲的人谈恋爱?她想都没想过。
但她无法否认,他们的真的在飞速亲密起来。
我妈妈又出去喝酒了,她准又得发酒疯。
三班的卫生委员真的好帅,又很温柔,我要和他一个班就好了。
我月考名次又下滑了,又要被老师骂了。
司童把这些难以启齿的话一股脑倾诉给了这个男人,他成了她秘密又可靠的树洞,她慢慢沉浸在幻想的安全感里,自发无法去思考其他。
男人似乎真的变成了司童的“父亲”。
一个月后,她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蓝丝绒的首饰盒打开,是一对精美的珍珠耳环。司童记得这对耳环,是她喜欢的一个女明星的同款,价值不菲的日本品牌。
她马上发微信给男人,拒绝了这份礼物,这太贵重了,再说她还是学生,根本也带不了。男人回复她,自己是真心喜欢她这个干女儿才送的,别无他意,希望她不要推辞。
司童试着带上这对耳环,珍珠的光泽在镜子里闪烁,和她的马尾辫和校服是如此的不搭配。可是,一瞬间她好像变成了二十五岁,走在红毯上光芒四射。
司童真的很喜欢这幅耳环。这幅魔鬼的耳环。
也许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腐烂变质,连司童也慢慢察觉到奇怪的暧昧,可意外的是,她并不抗拒这种感觉。在她即将满十六岁的小脑瓜里,和成年人的禁忌交往真是一件刺激又充满诱惑的事。
男人开始和她打视频聊天了,特别是母亲不在的那些夜晚。手机里的男人总是衣冠楚楚,笑容和蔼,看多了也让人觉得挺顺眼。
有时候,男人会开玩笑,说,来他住的地方吧,他来照顾她。司童觉得这话说的奇怪,她是大孩子了又不需要人看着,于是她拒绝了他。
直到那日,司童生日的那一天。
那不是多么愉快的一天,天上下了冰冷的雨,淋湿了她大半个身体。可司童心里还是怀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推开门,可迎接她的只有满屋的酒气和醉醺醺的母亲。
母亲醉倒在沙发上,口里胡乱地咒骂着,一如她十年来骂的那些话。骂父亲抛妻弃女、禽兽不如,骂司童这个不该出生的孩子拖累了她,骂这些年为了撑起生意吃的苦、受的罪。
司童知道她心里苦,骂了十年都出不完的苦。可是,可是,既然不爱她,干嘛要把她生下来一起受苦?
男人发过来一条新消息。
来我家吧,给你定了蛋糕。我去接你。
即便只有十五岁,司童也察觉到这句话后隐隐的深意。她犹豫了,想要拒绝,可是沙发上母亲的哀号一声长过一声,刹那间,悲伤和更大的愤怒盖过了她年轻的理智。
凭什么她要过这样的生活?
凭什么她得不到一点关爱?
凭什么在生日这一天她还要处理母亲的呕吐物?
母亲——母亲——
夜色窗外,这城市深沉如海,无边无际,如同一头永不餍足的怪兽。
司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