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烧(二)

    两个人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也不能干站着,歇口气,只能跟着一会儿问问这个,一会照看照看那个,好半天终于消停下来。

    李仁挨了亲爹的骂总算不再吭声。

    那个老头自始至终没看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儿媳和孙子。

    李和煦站在一边看热闹,此刻还有闲心给苏静蘅解释:“仁叔自诩孝顺,早年没了娘,只听爹的话,次次做错事次次被骂,次次不长记性,不过我觉得他们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旁人怎么看他们他们心里有数,嘴上说什么当不得真。”

    苏静蘅迷迷瞪瞪点头,三井婆婆又开口喝骂一句,场上安静下来。

    她靠在宁知序身上听了会训斥的话,三井婆婆搬了成年旧账做警告,似乎几十年前还有些说不清的仇怨,不大不小,却能在今天搬出来充作新谈资,要挟他们莫要再做热众怒的事。

    这一家父子二人点头应下,不知心里到底服不服。

    警告终归只是警告,没成明文规定便限制不住人。

    一件小事闹了半天,最后得了一句并非出于真心的抱歉,替她愤愤的大有人在,可苏静蘅这时候只想回家躺着,最好吃点热米饭饱饱肚子,裹上被子在这微凉的春日睡一觉。

    这一天只吃了点随身带的干粮,回家咽了两块桂花杏糕,连水都没来及喝几口,宁知序不知什么时候握住她的手腕,炽热的温度顺着手腕不断攀岩向上。

    她忽然感觉整个人好像被架在蒸笼上一样,浑身上下一阵一阵发热。

    宁知序松手,折磨人的感觉又很快消失。

    最后说了什么她没大听清,在一群人的注视之中得了两三声宽慰,又不知是谁往自己手里塞了瓜果,回过神已经散场,元渺留着要跟她说话,两个人谈几句,再看天边乌云密布,竟是要起雨。

    她赶紧说:“走吧走吧,回家,待会淋雨就不好了。”

    李良月似乎要留她,但看见天边风雨欲来的架势,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最后只跟她说:“苏姑娘不必担心,以后若是遇到麻烦,直接来找我们就好,仁叔那儿我们会看着,不会叫他去扰你们。”

    苏静蘅冲她笑笑,道:“叫我阿蘅就好。”

    李良月噤声,漆黑的眸子仍盯着她。

    看着有点过于认真严肃,浅浅思量过后,抿唇朝她颔首。

    苏静蘅与三井婆婆道了谢,叫她老人家莫要担心,好生休息着,这点小矛盾不必放在心上,日后她再来村子里看望她老人家。

    三两句话说完,牵着宁知序的袖子回家,到家喝了口水,恢复点精气神,长舒一口气,摇头说:“不行不行,找机会一定要去寺庙里拜拜,我们身上恐怕沾脏东西了。”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有时信,有时不信,不是全信,又不是全不信。”

    苏静蘅撑着脑袋想,被讹的事她不是没遇到过,有的人就是坏,自己做错事只会往别人身上推,从来不会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发生这样的事不需要什么理由,从前在街上走着也被乞丐撞到过,拉着她要她赔给他看病的钱,若遇好心人帮忙谴责两句或许能逃脱,若不能,只能花钱消灾。

    这一次是运气好——

    嗯,运气好在哪儿?

    苏静蘅撑着下巴闭目养神,思考着这个问题。

    想到这一次竟不是她独自一人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用她奋力争辩证明自己的清白,有人为她说话有人替她谴责,先前那乱糟糟的场面慢慢从脑袋里退去,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感觉有些新奇。

    那人总不会因这件事来找他们寻仇。

    他和村里人那么多的仇,但依旧过得好好的,他给别人弄了那么大的麻烦,把人气得不轻,对自己来说只是顺手的事,回家依旧能吃好喝好睡好。

    他心里都没觉得愧疚,自己又为什么要多想。

    苏静蘅原本还有些担心,这样想着心里舒坦许多。

    睁眼看见宁知序坐在他对面,同样撑着下巴外头看她,此前他给她倒了碗热茶,风吹了一会,温度正好,见她睁眼,立刻端到她面前给她喝,说:“喝了这碗茶去躺着歇歇,我去将今天山里收的那些竹子山笋收起来,没做完的事明日再做。”

    “嗯。”

    苏静蘅又闭上眼睛,装作迷糊的样子,说,“宁知序,我有点头疼,你快替我揉揉。”

    “头疼?”

    宁知序吓一跳,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掺上焦急的神色,从他的凳子挪到苏静蘅身边,挨着她坐,问,“是不是风吹着凉了?”

    “不是。”

    苏静蘅说,“都是那些人吵的。人就是这样,想的事情太多,听的声音太杂,总要头疼,睡一觉就好,今天我同那人吵架,又被他对他娘子的态度气着,还听他爹大闹一场,脑袋早开始嗡嗡叫了,不是着凉,这样的天气,这样恰好的风,我才没这么容易就生病。”

    “那赶紧去休息,睡一觉,不要再想这些事了。”

    “可是我饿。”

    “那我现在就去做点吃的,你吃好了休息。”

    “嗯。”

    宁知序起身,苏静蘅伸手拽住他,仰脸说:“说了叫你先替我揉揉。”

    “……”

    宁知序有些局促,“我不大会。”

    苏静蘅不说话,腹诽道,这要什么会不会的,不想做大可以直说嘛。

    “那算了。”

    她刚说完,宁知序看她一眼,旋即改口:“不过试试应该也行。”

    “……”

    他局促地坐在苏静蘅身边,小心翼翼伸手,五指没入发间,笨拙地寻找着穴位,轻轻揉按,苏静蘅趴回桌上,哼哼着说:“就这样,力度刚刚好……”

    声音听起来很是满意,像只懒惰的猫,安心享受着他的抚摸。

    宁知序心口一紧,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按了一会,实在按不下去,急忙撤手。

    他跑到屋外将从山上推来的那些竹子堆到檐下,山笋扔进灶屋,一番做完,清醒些,又麻利地去做饭,吃完一刻也没歇息,将碗筷洗了又替她熬了些安神汤。

    晚间果然下雨,豆大的雨点砸下,伴着雷声,轰隆隆回荡在山间。

    苏静蘅有些怕打雷,但这个时候竟然意外的安心,睡前喝了安神汤,头疼似乎好了点,她今日要早睡,因为大雨,天黑得早,所以酉时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临睡前重复着往日的章程,靠在东屋门槛上懒懒地嘱咐宁知序:“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现在我可不会再起夜为你盖被子了。”

    宁知序慌忙应下,洗漱过后回屋钻进被窝。

    他的床只够躺一人,裹着被子睡在上面刚刚好,屋子里暂无其他的物件,只有一张凳子充当桌子放个茶壶水杯,南北两扇窗户时不时亮起闪电的光辉,碰擦的剧烈声响即便是捂着耳朵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在这样激烈的声响中睡去,夜里醒来不知是什么时辰,外面雨停了,月亮高悬,起来想喝口水,却发现壶里空空如也,一滴水也挤不出来,只好去灶屋舀水。

    刚出房门就看见堂屋门大开,他心一惊,以为是有外人闯进来,第一反应是去敲东屋的门。

    然而走近一看,东屋的门也敞着,不好的预感划过,他冲进东屋,走到床边看见苏静蘅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被子潇洒地掀着,愣怔住,之后无奈摇头,走近替她将被子盖好,说道:“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踢被子吗?”

    压好被角,借着昏暗的月光仔细打量她的脸,才发现她脸色苍白,鼻子脸颊粘着黑灰,眉毛痛苦地皱成一团,察觉到他的动作,苏静蘅睁开眼,恍惚道:“谁?是你……宁知序?你怎么来了?我错了,我头还是疼,疼……”

    说着不自主地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喘气,问:“是不是有些烧?我真的病了,早知道就不嘴硬了——”

    床边放着个木盆,里面拌着草木灰,苏静蘅话没说完就往里面呕苦水。

    原来是一觉睡醒实在难受得不行,心里边塞着一团浊气,稍微动一动就觉得恶心,半夜起来出去吐了会,等到实在吐不出东西,硬撑着去灶膛里掏了些草木灰出来放在床边备着。

    脑袋昏昏沉沉,对着草木灰打了个喷嚏又随手擦擦脸,脸上沾满了黑灰也不知道。

    这会子心里还是不舒服,知道自己大话说得太早,病急之时还有些难为情,宁知序摸摸她的额头,果然有些烧,手忙脚乱地拿出自己那药箱,翻找一番,却根本找不出什么她能吃的药。

    除了些跌打损伤的药膏,其余的丹药旁人不能随便吃。

    他猛地叹一声气,这个时候不得不怨自己,穿好衣服急匆匆地要出门,说:“我去找大夫——”

    “别去。”

    苏静蘅制止他,一只手半耷在床边,吊着一口气说,“大晚上的哪有大夫,我没事,难受是难受了一点,但死不了,大概到明天早上就好了。”

    明天早上?

    宁知序看看天上的月亮,这才子时,要熬到早上谈何容易。

    “村里有大夫……”

    “你让她歇歇吧。”

    桃花村里一共两个草医,就是今天见到的宋英华和她丈夫李茂德。

    二人在村里当了几十年的大夫,说不上是老神医,但胜在经验丰富,大病或许治不了,小病医治起来却是手到擒来。

    这些年看过不少病人,远近几个村子的村民若是生病都会找他们,偏偏这几日李茂德不在家,去祭奠死在外地的儿子,大约后日回来,现在村里只有宋英华一人守着,今天救人不容易,大半夜为一定小事去叨扰她不大好,苏静蘅觉得等明天早上要是身子还是不舒服再去比较好,反正死不了,稍微忍着点,撑过去也少欠些人情。

    “才下过雨,山路不好走,太麻烦了……”

    “可是——”

    宁知序见她向自己伸手,鬼使神差地走回床边,拉住她的手。

    “你的手真冷。”

    苏静蘅揉揉他的掌心,然后再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宁知序定定神,道:“我去打盆水来替你擦擦。”

    “嗯。”

    苏静蘅虚弱点头。

    宁知序端来冷水用布巾浸了敷在她额头上,又用另一块沾水轻轻擦拭脖颈处,中间看她忍不住吐了两次,心几乎揪起来,过了小半个时辰倒是没有再吐,昏昏沉沉看样子是睡了,可一摸额头仍是有些烫。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宁知序小声说:“我去换盆水来。”

    苏静蘅没应。

    他出了屋子关上门于是朝桃花村跑去,刚下过雨满地烂泥,走起来有些吃力,然而顾不了这么多,顺着山路往上,到村里入眼是几户眼熟的人家。

    他只认得三井婆婆和元渺家,又不曾与三井婆婆打过交道,短暂犹豫一下,去敲了元渺家房门。

    年纪大的觉浅,周素娘听见敲门声支起身子往外看,推推身边人说:“有人敲咱们家的房门。”

    李泊起身,黑暗中与她对视一眼,然后问:“谁啊?”

    宁知序忙出声:“是我!伯伯,我娘子病了,正发着烧,不知宋大夫住在何处,村里人我不大认得,只能来找你帮忙!”

    李泊和周素娘两人闻言起身穿衣,两个人嘴里念叨:“病了?怎么就病了?肯定是今天的事闹的!”

    “叫渺渺和阿薪起来看看,唉!年纪轻容易被吓着,那孩子肯定是被吓着了,自己不知道,到夜里发热了才明白。”

    老两口去敲元渺和李和薪的房门,唤道:“渺渺和薪!快起来,山脚下那位姓苏的姑娘似乎是病了,你们谁去瞧瞧!”

    元渺躺在床上正迷糊着,听见苏静蘅的名字一下清醒,弹起来的同时不忘把李和薪揪起来,匆匆忙忙出去,看见宁知序一身狼狈,脚踩烂泥,结结巴巴跟爹娘说了大概,中间不停道歉。

    她随意将头发绾了绾,冲到他面前:“我叫我相公去请人,你带我去你家看看。怎么能病呢?下午不是还好好的?”

    宁知序却要跟李和薪一块去,元渺没说什么,于是三个人一块往西边去,带着宁知序认熟了路,将人接到,宋英华问了大概症状,收拾收拾药箱就跟着宁知序下山。

    苏静蘅睁眼就看见屋里多了几个人,除了李和薪在屋外等着,其余人都围在床前。

    元渺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宋英华说要为她施针,银针在耀眼的烛火前散发着冰冷的光芒,苏静蘅一瞬间慌神,而后有些害怕地对着宁知序埋怨道:“你怎么去叫人了?我叫你别去……”

    宁知序说:“你骂我罢,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这样病着不看大夫。”

    他在宋英华身后站着,心里还是担忧,下一刻看见元渺要替她脱衣,吓一跳,连忙退出房间。

    宋英华见状赶在他出门之前叫住他,从药箱里拿出三包草药,说:“一包煮成水,用来擦身子,一包熬汤,内服,施针后半个时辰用,剩下一包同样内服,明天等她醒来之后再用。”

    “好。”

    宁知序不敢看她的眼睛,这位同样经历过大风大雨的老大夫始终一副镇定恬然的模样,他的任何情绪在她眼里似乎都无所遁形,宁知序心虚极了,回避视线,拿着药草去灶屋熬煮。

    李和薪这时不慌不忙地跟过去,看他在黑漆漆的灶屋里掏出火折子正要点火,嘴唇微动,问:“你很喜欢你娘子?”

    宁知序闻言怪异地看他一眼,之后继续点火,道:“你不喜欢你娘子?你喜欢,我自然就喜欢。”

    李和薪笑笑:“我自然是喜欢的。”

    宁知序又看他一眼,这时候便有一种正大光明表明自己心意的态度,挺挺肩,说:“那我自然也是喜欢的。”

    “既然喜欢,又为什么要分房睡?”

    宁知序的动作顿住,手里的火折子明明灭灭,暗光照在他脸上,显着一股淡淡悲绪,他嘴硬道:“为什么不能分房睡?谁说夫妻不能分房睡,我们乐意分房睡,屋子多,一人一间睡着舒服!”

    “这样啊。”

    李和薪靠在门框上,很快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香,“你是娘子不喜欢你?”

    “你不是她,又怎知她不喜欢我。”

    宁知序拿着扇子焦躁地扇火,

    “喜欢你会跟你分房睡?”

    “喜欢我为什么就不能跟我分房睡?”

    一个刨根问底,一个嘴硬到底。

    屋里传来声音,正是元渺在叫他,宁知序懒得跟他说,火急火燎地扔下扇子进去查看。

    李和薪自然是接过他的活替他熬汤药,一边摇扇子一边笑。

    原来有人比他还惨。

    刚才进屋时看见西边屋子的门开着,站在门口瞄了一眼,看见里面有张床,凳子上搭着些衣服,一看便知是宁知序的屋子。

    自己的娘子自己不能碰,对外还要编借口,奇怪的胜负欲让他对宁知序的疏远感渐渐减少,宁知序此时却不知道李和薪是如何想的,若是知道,肯定会狠狠冷嗤一声。

    这有什么丢脸的,他正乐在其中呢!

    屋里宋英华给苏静蘅施完针,叫她好生歇着,还是惹了风寒,开了些辛温解表的方子服用几日,其他没什么大事,又说她吐得厉害,应该是吃错了东西。

    苏静蘅迷糊之中想起来,上午见了山泉,没忍住捧了两口山泉水喝,那时没想太多,只觉得清凉,现在想想吐得这么厉害大概是那捧山泉水惹的祸。

    宋英华道:“那就是了,病上加病,才这么折磨人。”

    并非所有人喝山泉水都会生病,体质强的不必担心,像她这种体质弱的,最容易中招。

    生气病来上吐下泻,喝一口水要三五天才能休息好。

    苏静蘅裹着被子缩在床上,两颊热得发红,听宋英华和宁知序说话,将吃药事宜交代一遍,元渺拉着她的手安慰几句,之后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说:“宋阿奶说你没什么事,只等吃完药烧退了就好,明早我再来看你,一定给你煨老鸡汤喝。”

    苏静蘅眯着眼应下。

    来的时候是宁知序背宋英华行夜路,走的时候便轮到李和薪背她回家,宁知序原想亲自将人送回去,可元渺叫他留下来配着苏静蘅,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听她的话。

    将几人送到路口,看着他们上山,期间道了许多声谢,好一会儿回到灶屋,看着煮着的药水,宁知序忽的一惊,追出去,却已经迟了,山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这时候再叫人回来不合适。

    他倒吸一口气。

    这药汤是用来擦身子的。

    谁来擦?

    他不大方便!

    正急得团团转,李和薪和元渺将宋英华送回家,往自家走的路上,李和薪说:“宋阿奶给宁公子的药,一副内服,一副熬成汤水擦拭身子,这会不知道宁公子方不方便,他和苏姑娘似乎还分房睡。”

    “哎呀!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元渺吓一跳,瞪眼问他。

    “人家是夫妻——”

    “夫妻那也不成!”

    元渺急得跺脚,家也不回,拉着李和薪又下山。

    宁知序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还故作镇定地端着水进屋,准备给苏静蘅擦身子,这时看见路上出现两个身影,正是去而复返元渺和李和薪,顿时如见救星,放下药汤赶上去迎接。

    元渺说了来意,又骂李和薪两句,宁知序大喜:“太好了!太感谢了!渺渺姑娘你是好人!劳你替我娘子将这汤药用了,我一定谢你!”

    “宁公子见外了。”

    元渺也不多说,赶紧端着汤药进屋再替苏静蘅擦身子,一番过后,又听宁知序说了许多谢话才离开,这下送走两人,已经是鸡鸣时分。

    折腾这么久,中间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苏静蘅果真觉得身子好了点,头没疼得那么厉害,也不想吐了,只是宁知序偏要喂她喝药,她不想喝,打小就讨厌喝药,这药闻起来还那么苦,喝了没准又要吐。

    “必须喝。”

    宁知序的语气不容置喙,为了哄她,特地拿出几块桂花杏糕放在床头,而后坐在床上让她靠着自己,一声一声地哄,总算再药汁彻底凉之前喂进她嘴里。

    喝完药,这一夜总算能歇下来,宁知序没打算走,就在她床边陪着她。

    这段时间只进过她屋子两次,到这时候他才发现那天他做的小竹球背她拿绳子系着挂在床上,下面坠着自己亲手打的络子,看起来像哄小孩睡觉的玩具,悬在脑门上,一有动静就摇啊摇。

    宁知序伸手拨拨竹球,浅浅出神,听见她躺在床上轻哼,又回过神低头,小心翼翼看她。

    苏静蘅闭眼,双手在床上四处摸索,宁知序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她一把抓住,呢喃着问:“你怎么不抱着我?”

    “啊?”

    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宁知序悄悄偏过头,别扭地说:“这不太方便吧?”

    “怎么不方便……”

    苏静蘅低低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娘……你怎么不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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