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通月听谢流云说话时在细细地看着凉川的脸。

    凉川的容貌长得很有特色，他的脸型很流畅，比起男性的凌厉，他的轮廓显现出一种女性的柔和。

    他的眉毛比较浓，不经修饰但是形状明朗好看。这是常给人忧郁感的部位，他的眉头时不时就会拧在一起。

    他是直鼻，鼻子是他脸上最吸引人、最漂亮的地方。挺拔，但占面部位置不大、鼻头也小巧，不管从正面还是从侧面看过去，都能露出极美的线条。

    眼睛不大不小，但睫毛很长，不弯不翘，只是直刷刷地扫动，这也总让人感觉他的眼神是时常向下的，便显得暗淡而破碎。偶尔的抬眼会在眼皮上刻出一道深邃的褶皱，双眼皮会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深情动人。

    他嘴唇不薄，嘴型柔和，但一直不是放松的状态，翟通月总觉得他从始至终都轻轻地抿着，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唇色看上去很淡，给人一种莫名的脆弱感。

    乍一看，他给人一种少数民族的漂亮，惊艳且经久不衰，但不会觉得漂亮得夸张。而因他眉眼间那一抹自然不做作的忧郁，翟通月发觉自己制止不住想要再多看他一会儿的想法。

    看久了就会惊觉，凉川的忧郁来源于他由内而外的不自信。有着这般容貌的人却透着向死的不自信，这确实很难说通。但这样的矛盾让他变得更加神秘。

    翟通月一直看着他，但他嘴里没有蹦出过几个字，不善言辞的性格让他脱群，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凉川的耳朵不知不觉地红透了，他一定是早就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翟通月这样想着的时候，又再次发现这个人的耳朵也长得很好看。

    耳尖高于眉毛，这是老一辈的人说的“聪明耳”，他的耳廓很圆、较常人而言会更大一些，这显得他的脸更小。他没有什么耳垂，左侧薄薄的耳垂上缀着一颗精致的黑痣。

    等到凉川的耳朵羞红得无以复加、就连眼睑也染上微红的时候，谢流云也看不下去了，“副会长？通月同学？你都快把涂涂脸盯熟了……”翟通月闻言才轻咳一声，收敛了目光。谢流云替凉川尴尬地笑笑，他捧杀道，“怎么，你也被我们家涂涂俊美的容貌迷得死去活来了啊？”

    凉川听到谢流云根本不加以掩盖的夸赞快要崩溃了，他索性将头埋下，只露出彤红的耳朵。

    “我是在想——凉川同学，你相貌条件这么好，要不下午来广播电视台试试选角？学校最近要录一个宣传片，女主演是找到了，现在正愁男主演呢。”

    此话一出，对面的俩男孩儿都呆了一会儿。

    “我靠，这么牛。”谢流云拍拍凉川的后背，怂恿着，“涂涂咱去呗？光宗耀祖啊！”

    “是呀，新学期刚开学，大家都还不是很熟，你们可以借此机会变成学校的风云人物，会很受欢迎的，那样肯定能交到好多新朋友。”

    “欸！就是就是，那样可太好了，我最喜欢交朋友了！”

    “是的，而且这是帮学校做事，学校是会付拍摄工资的，一个人三百元。”

    “我去！走涂涂！赚零花钱去了！”

    谢流云和翟通月两人接连鼓舞着，越说越兴致勃勃了。

    “……我不想去。”凉川找空隙艰难地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愿。

    “你们两个都要来？太好了，我这儿有报名表，你们顺手填一下呗？”

    被无视了……

    ……

    下午高一四班教室

    下午便开始了正式的行课，千城虽然脑子很混乱，但新的课程还是比较简单易懂，老师也风趣横生，讲得非常生动，他便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就专注进去，不再多想。

    但是他很惊讶于斜前方只管呼呼大睡的谢流云。他是全都了然，不屑于老师的讲解吗？应该不是吧，都在四班了还能牛逼到哪里去……

    千城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挺没有礼貌的，便摆摆头不再去想。

    没想到老师这时却随着千城的摆头注意到了他前面的谢流云。

    这只能怪千城焦糖般明亮的栗色头发很扎眼，在窗边阳光的照耀下更是显目到能成为班里的点睛之笔。

    老师停顿了一下，慢慢走下来，一边走，还一边假装无事发生地讲着，想着谢流云要是能察觉到然后即刻纠正，他就不追究。可是谢流云睡得正酣，甚至有要打呼噜的迹象，老师便忍无可忍，将他叫醒之后轰了出去。

    谢流云一脸尴尬地溜出去罚站，听着教室里哄堂大笑的声音，他却也能跟着笑出来，这无意的自嘲更是让老师不满，老师便要出去将他好好说教一顿。

    好戏剧啊，哈哈。

    就在这时，一个看准时机的纸团扔到了千城的桌子上。

    千城一开始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他近乎是本能地反应联想到，同样的课桌前被人倒满垃圾的模样……那是初中时遭受的霸凌。

    他艰难地回神，然后发现这只是一个请求聊天的纸团，不禁畅抒了一口气。

    打开纸团，露出里面如虫蚁般爬行的字。这些字虽然单看丑陋，但连在一起看却还是能算得上工整的。好比一排虫蚁乖巧地趴在横线上。他顿感这还挺萌的。

    纸团上如是说道：“你好，我是坐在你隔壁的隔壁的女生，我叫珍言，你长得好有萌点，刚刚在太阳下面好像会发光一样，全班都在偷看你呢。哦，我忘了我的本意，我们能做朋友吗？”

    自从初中经历了不好的回忆之后，千城还从来没有在课堂上收到过别人传的纸条。这种忐忑又激动的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过了。再加上纸条上陌生人的吹捧，他有点紧张到发抖，刚刚他被全班人都注目了吗……无法想象，但是好开心！

    已然是一副飘飘然的状态。

    他很快回好话，要将纸团再次传过去的时候才看见给自己传话的那个人是谁。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豪放的女生。

    她有爆炸般的天然卷发，卷发卷的弧度小而密，本来就多的头发被衬得更多、多得夸张；那头发被她梳得高高地立在头上，显得人都高挑了不少。她肤色黝黑、鼻子扁平，但眼睛很大、非常漂亮。面中到鼻梁上有些许小雀斑，这给她一种可爱的感觉。

    注意到千城的视线，她自信地回看过去。

    她像一只极具生命力特色的野猫，不说话时给人的感觉是高傲的，千城简直无法将她和纸团里的字迹匹配到一起。

    老师因为谢流云的缘故已经不只在讲台上讲课，他在到处走动。千城不擅长这种小动作，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把纸团传给了那个叫珍言的女生。女生看到纸团时脸上闪过高兴的笑，她写了有一会儿，又将纸团传回来。

    就这样，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千城：谢谢你，我们当然可以做朋友。

    珍言：我听班里同学说了，你是加拿大混血儿，你之前生活在加拿大吗？加拿大在地球的另一边，是不是倒时差很辛苦啊？

    千城：我其实就是在前县出生的，小学时在加拿大呆过两年，长大了之后对加拿大只有很浅的印象了……个人还是比较愿意偏向于自己是中国人，我的英语很出乎意料地差，这不是祖国的血脉这是什么，哈哈。关于时差，是的，时差很大，基本上是完全颠倒的作息！

    珍言：你很健谈欸，好意外。我来自凉县大叶，其实自我介绍时说过，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你知道凉县吧？那儿很美，你有空应该来玩，你会被美得心服口服。刚刚出去罚站那个人叫谢流云，他也是凉县的，我们初中是同班同学。话又说回来了，你是我在这个班里除了谢流云之外的第一个朋友了，我很开心。我还有一个挚友，她在现在在三班，她和我是乡亲，有机会我介绍给你认识……完了，我会不会说太多了？

    千城：完全不会，我喜欢和热情的人说很多话！！我曾经去过凉县空山，在那时也认识了谢流云，凉县确实很美，而且我发自肺腑地觉得，凉县的人也特别美！我就遇到过一个美若天仙的人……总之不管是风景还是人，我都被美得心服口服了！我很高兴你愿意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我正在为结交朋友的事情发愁呢。

    珍言：这位帅哥，你完全不用担心你交不到朋友，好吗？正常人会忍不住过来贴你的，就像我这样。你不知道，你跟我传纸条让我附近的好多妹子眼红了，我现在莫名其妙心情大好啊！啊对了，虽然很突然，但是你有在高中谈恋爱的打算吗？现在缺女朋友吗？不嫌弃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我哦~

    纸团再传到千城手里，他当即被珍言的留言给吓了个半死。

    ……他们才聊了几句话而已啊？？这姐妹也太直接了……

    千城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复，他在珍言的注视下羞得脸红起来，提着笔，但久久不能落下。

    在下课前千城再也不把纸团传回来了，珍言感到奇怪。下课铃声一响，她便注意到千城往自己的座位上走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又把纸团交还到珍言手中，他落荒似的逃出教室。

    珍言欣赏一般看完千城这一系列的反应，心里蓦然已经浮现出答案，然后轻笑着打开面前的纸团，诧异地发现与自己期望截然不同的结果：

    “谢谢你，我不算帅哥。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