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

    1888年的伦敦市,刚建成了一座新旅馆,它装潢的极其豪华,完全是按着王宫建成的,甚至就叫作伊丽莎白旅馆。

    旅馆的主人喜爱橘色玫瑰,在旅馆的花园里种满了橘色玫瑰,是伦敦春季新的旅游圣地。

    可惜,我来的时候,已经是雾霾严重的冬天,玫瑰花早已枯萎了不知多久。

    连这里的招牌风景“海洋之窗”都变成那一片灰色。

    我不由得在想工业革命给人类带来的是好处吗?工厂的滚滚黑烟推动了时代的进步,又是否等同于人类的慢性自杀?

    从我出生几年前爆出来的砷中毒事件,到河水被严重污染,群鸟消失,我本能的觉得危险。

    可在尤迪问我工业革命是否有必要时,我还是沉默了,因为这实在没有答案。

    我当然享受到了时代进步带来的便捷,但我也看见了这时代的弊端。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十一月的某一天,那个烟雾朦胧的早晨,我提着一只黄铜把手的行李箱,从蒸汽火车上下来。

    本想去烘焙坊买些填饱肚子的面包,却突然烟瘾犯了,可惜我口袋里只有十先令,我还需要用几天的时候找工作。

    纠结几度,我还是买了一盒卷烟,一支钢笔,没买墨水和打火机,我找人蹭了个火,和他聊了会天,他送了我一瓶蓝墨水。

    那个人就是尤迪,是我的天才发明家朋友,他留着一头卷发,长的很像许多读者想象中的福尔摩斯。

    尤迪看起来并不像发明家,倒是像个侦探,知道我看到了他的发明室后,我才知道这家伙有多厉害。

    尤迪简直是全能的,什么都会,机械,制药,会做传统机械,也会做新型机械,甚至开始研究电力。

    在知道我在经济方面捉襟见肘时,他极其大方的借给我一大笔钱。

    我这才有去伊丽莎白旅馆的机会,否则我就要睡大街了,虽说我从前也没少睡过。

    伊丽莎白旅馆有十层楼,越往上越贵,最上一层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政界人员,走廊上挂的全是名家的画作。

    而我住在伊丽莎白旅馆的503室,还算是有点钱。

    我住的套房很大,搭配了一扇落地窗,只可惜我是在冬天入住的,每天醒来的时候只有迷雾,看不到多好的阳光。

    直到12月15日那天,我才看到了这美妙的风景,因为这天伦敦出现了少见的好天气。

    不少人放飞了五颜六色的氢气球,从落地窗往外看,能看到远处飘在天上的气球,我摆好照相机,拍了一张照片,打算用显影液冲洗出来。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我伏在案前记录下来这一切。

    “飘逸的字体是很适合写诗的。”

    谁?

    “所以你会为我写诗吗?哪怕只有一句。”

    是谁在说这些话?我好像想起了某个人说过这些话,但我不愿去想他。

    因为一想起他,我的心脏就仿佛被荆棘缠绕,很痛。

    回头时,阳光照在那幅油画上,画上的橘色玫瑰被赐予了第2次生命。

    可惜,那漂亮的颜色却让我想起一个讨厌的人,真是晦气。

    我摇了摇头,把他的样子从脑子里赶了出去,转头搬出漂亮的茶具,给自己沏了一杯红茶。

    用的是一种电热水壶,是尤迪送给我的。

    听他说现在已经出现了一种叫有轨电车的交通工具,只可惜并未普及到我们的国家。

    说起来,我曾经也想过当一位研究人员,却没机会,因为我实在是缺少天赋,一点也比不上尤迪。

    最终我选择创作与科学幻想有关的小说,勉强维持生计,时间就这样浪费了下去。

    我有些难以接受今年我就要22岁了的事实,在这个其他同龄人都已婚的年纪,我却还是未婚,不是因为我的脸有多丑陋。

    其实我长得还称得上英俊,并非没有人追求,有许多人夸过我柔软的灰褐色长发,和我明亮黑色的眼睛。

    包括,某个人。

    但我总遇不到合适的人。

    按照计划,我本来再过个一两年,可能会降下要求,去娶妻生子,可在经历那件事后,我对此都没了兴趣,甚至想孤独终老。

    简单来说,我就是这么一个平庸的人,除了脸长得不错(在遇到他后,连这唯一的长处都被彻底碾压了)之外,没有任何才能。

    我在运气方面甚至差到惨绝人寰,出生没多久就成了孤儿,18岁前没吃过一顿饱饭,两年前更是莫名其妙的被关进了监狱。

    又被选去参加庄园里玩竞赛游戏,不是数学竞赛,是会死人的招邪灵游戏。

    幸亏我命大逃了出来。

    烧好的开水把我从回忆中叫醒了起来,我沏好红茶。

    我正在找饼干,那是尤迪的夫人送我的,她让我一定要尝尝。

    但不巧的是我昨天恰好灵感来了,不吃不睡的写了一整天。

    现在才想起来,还好我最后还是找到了它,饼干闻起来很香甜,让我不禁羡慕我朋友能找到这么好的夫人。

    等我坐回桌边时,我正要开始吃我的早餐,门铃却响了。

    打开门原来是招侍把报纸给我送了过来,我道了声谢,没看报纸就先回了桌。

    坐在桌边,把报纸铺开,一手端着红茶,还没抿上一口,我的手便松了。

    看到那句话时,我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时间仿佛停滞了,我失了神。

    红茶立刻泼在衣服上,还好红茶不是太烫,不然我今天必须得去医院了,但我还是有些疼,只好简单处理了一下伤。

    有一些茶水泼在了那华丽的白色地毯上,就像干涸的陈旧血渍一般,扫了一眼后,我便不再看它,不知道是厌恶还是恐惧。

    目光便一直黏在报纸的那则消息上,【康纳庄园竟被一场意外火灾烧毁。】

    火灾?怎么会这样?

    而让我更怀疑人生的事发生了。

    我的门铃又响了,这次的来客是一位我不认识的男人。

    他开门见山的说:“你应该知道康纳庄园被火灾烧毁的事吧?弗西亚公爵把剩余的财产送给了你,请和我去办完手续。”

    “他死了吗?”我怀抱着一种莫名的紧张问。

    男人摘下了礼帽,垂眸默哀三秒,才回道:“很抱歉,是的。”

    他死了,我好像读不懂这句话了,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死了,我确实很高兴,仿佛已经复仇成功了,可是,为什么我会感到心痛。

    盯着报纸看了良久良久,我故作轻松的笑了一声,“好,我跟你们走。”

    我又借了只手杖,否则我会因为情绪的原来无法行走。

    我看了画上的玫瑰一眼,心都颤栗了起来,胃揪成一团。

    空中还飘着彩色的气球,天气还是那么好,只是风有点冷,吹得脸很疼。

    龙飞凤舞的签完字后,我取了些钱,打了辆马车赶往康纳庄园旁边。

    这当然不是关心他,我只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对,仅仅而已。

    而我看见了火烧后的庄园,偌大的建筑只剩下残垣断壁。

    这里不存在《简爱》中罗切斯特出现在废墟旁边般的场景,什么都没有,他果然也不在了。

    只剩死寂,我找遍了所有地方,可他还是不在。

    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真的死了。

    才后知后觉的痛苦起来。

    浓烟把大理石熏成黑色,像座墓碑,我拿起玻璃瓶和铲子,挖了些灰烬放进瓶子里,当做他的骨灰。

    脸上湿漉漉的,很奇怪,一摸才发现是流了泪,我多希望今天能下起雨,假装脸上的水是雨滴。

    为什么我还会为他流泪,这太耻辱了,为什么我会因他的死头晕目眩,心痛到站不起来,为什么我会绝望?

    天气还是晴朗,我的心却如坠冰窟,我已经濒临崩溃。

    这不对,我明明不该这样,真是麻烦,为什么他就算死了,还是能折磨我。

    该开心,对,我要开心。

    回去后,我没有再沏茶,只是很反常的订了瓶香槟。

    边喝边笑,到后来却又开始崩溃,我不受控制的想起了我和他曾经。

    像个疯子一样一会哭一会笑,幻听到尖锐的轮船鸣笛声。

    香槟酒打翻了一地,橘色,又是橘色,好累。

    我记忆中,他全名应该是叫瑞兰德·弗西亚·康纳,是那位神秘的弗西亚公爵,在神秘的康纳家族里也算得上神秘。

    圣诞夜那天,狱卒跑来了牢房前,我迫不及待的问他是不是能出去了,他只是不耐烦的让我跟他走。

    二话不说的给我戴上手铐,拖起我走到了大厅,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站着。

    穿着红色主教长袍的少年庄穆严肃的站在台上,手上捧着一本书。

    那双没有焦点的海洋色眼睛看不出情绪,橘玫瑰色的长发低低扎起,他单手抚胸鞠了一躬,风采尽显,像是个在表演的魔术师:

    “我叫瑞兰德,瑞兰德·弗西亚?康纳,是你们的引路人—迷途羔羊的向导,而这次是为了带你们去庄园参加献祭仪式。”

    献祭仪式一听就不是好东西,短发男人大声尖叫着拔腿欲逃,却在靠近大门时被一分为二。

    内脏肠子哗啦啦流了一地,场面之血腥程度令人发指,有不少人在干呕。

    这应该就是瑞兰德念咒的威力,我的世界观快要崩塌,他依旧礼貌的笑着,让我胆寒。

    他的长发溅上了血,像朵染血的维多利亚玫瑰,却还是温声道:“不,可怜的羔羊们,你们逃不掉的,还是安分些吧。”

    那少年有张天使的面孔,却比恶魔更像恶魔,举手投足都散发着魅力,只那一瞥就让人失了魂。

    烛光摇曳,瑞兰德的身后挂着哭泣圣母像,如此讽刺。

    我却莫名觉得他正在流泪,像飘摇夜色里的一支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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