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注视着眼前的养老院,心中回忆完那段不堪的过去,竟又对晴天生出一丝愧疚。随即他甩甩头,继续坚定心中所想,逐渐走进了养老院。
秦云趁着这两天的时间,去了一趟晴天的老家。他打听到晴天的奶奶还活着,就住在他现在所在的养老院里。那些年龄最大的村民还告诉了他许多关于晴天家以前的事,他还发现似乎所有的人都好像很害怕他们,尤其是在提到晴天的奶奶时。
村里的人说晴天的奶奶得了失心疯,精神不正常,觉得她应该被关进精神病院或者直接送进监狱,而不是养老院;也有人流传说晴天的父母就是在年轻时被她杀害的,还说她曾一度想要掐死过晴天;也有人说晴天的奶奶可能不是人,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鬼祟,会邪术。
但众说纷纭,秦云也一时也分辨不清里面的真假,最后他还是决定亲自去见一见晴天的奶奶。
他看着挂着“2-12”门牌的房间,短暂犹豫后,还是敲响了房门。
“门没锁,进来把饭放在柜子就行。”从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秦云轻轻推开门,看见一个坐在窗户前的沧桑背影,她佝偻着背,似乎在窗前的桌子上忙活什么。他没敢关门,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进门。
“我说了把饭放柜子上就行,我自己会吃的。”她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晴鸾婆婆,我不是来送饭的,我是晴天的朋友,我是来看望您的。”
她坐着的椅子突然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回首,不停地鼓动鼻子周围褶皱,空气中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味道,随后她用一双灰蒙蒙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她高兴得从竹椅上坐起,两只手不停地在胸前打着颤,一边望着天花板,一边自言自语:“好啊!好啊!算你还有点良心,没白养你这么多年!”
随后她转朝秦云的位置,挪着步子朝他靠近,秦云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什么都看不见。秦云无奈叹气,面前这个老人早已年过八旬,自己似乎谨慎得有些过头了。
他走进门,主动过去搀扶她坐到床边。可秦云的手才刚一碰到她,她便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然后把整张脸都贴在他的手臂上,从胳膊一直嗅到脖颈。
秦云几次想要挣开,却惊恐地发现面前这个老妇人似乎有着不合常理的强大力量,挣脱无果,他只好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上肆意游走。
“你真是小天天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是他的哪一个朋友啊?还有,小天天怎么样了?他现在住在哪里?他怎么不来看我?”
面对晴鸾婆婆一次吐出的这么多问题,秦云的脑子一时有点宕机,可当反应过来后他立即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一个问题,“我叫秦云,是晴天他以前的高中同学。”随后他看着晴鸾婆婆那张似乎一无所知的喜悦脸庞,试探着询问:“晴天,以前一直都没有联系过您吗?”
婆婆似乎有些委屈,“那个臭小子!明明在他刚毕业的那几年还会偶尔回来看我,结果后来莫名其妙地把我送到了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了!”
秦云有些犹豫。
“快!你既然是他的朋友,那你肯定知道他的事!快告诉我!我的小天天现在怎么样了?他现在找着媳妇儿了没有?人家看没看上他啊?他讨不讨人家欢喜啊?”
秦云还是保持着沉默。
婆婆也感觉到了不对,她甩开秦云的手,脸色一沉,“我是快要瞎了,那你也快哑巴了吗?张开嘴巴说话很难吗?你刚才不是会说的吗?怎么现在就装哑巴了?”
“晴鸾婆婆,晴天……他已经去世了……”
婆婆的双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两只灰蒙蒙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苍老的头颅也在止不住地颤抖,眼睛中一瞬间灌满了泪水,两只枯掌不断重复着张开和握紧,脸上的皱纹仿佛又增加了无数。
她极小声地望着前方呢喃,“为什么……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这样呢……”
随后她猛地看向前方的空白处,枯手拂过脸颊,她又突然变得无比愤怒,“不,不对!你在骗我!他还没死!”
她猛地转过身,两只灰蒙蒙的眼睛里迸发出凶恶的光,她用手死死地拽着秦云的衣领,将头贴在他的胸口,闭着眼睛仔细地感受在他身上的每一种气味。
片刻后,她陡然睁开灰色的眼睛,面色绝望地放开秦云,然后抱着头蹲在地上不断地撕扯自己苍白的头发。
“啊啊啊!!这该死的畜生啊!我早就知道了,当初我就不该留下他的!老娘当初就该狠下心来掐死他!怎么当时就是心软了呢!?咳咳咳……”
她突然开始止不住地咳嗽,然后抽搐着倒在地上,从喉咙发出艰难的呼吸声。
“晴鸾婆婆,您冷静点!我马上去找人过来!”
秦云见状,正欲跑出去找人,却又被她扯住裤子。
“药……柜子上……药……”她指着床头边的柜子。
“好!”他赶紧跑去柜子上拿药,但他却不知道她现在需要的到底是哪种药。“晴鸾婆婆,是哪种药啊!”
婆婆仍在地上苦痛地呻吟着,完全无法回答他,情急之下,他只好把柜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抱了过去。
“晴鸾婆婆,哪一个?您指!”
婆婆指向那堆药里的吸入器,秦云立刻将它放到婆婆的口里,婆婆猛吸几口,才终于缓了过来。随后她从地上爬起,又从地上的药里翻出几个瓶子,从里面倒出几粒胶囊吞下。
秦云识趣地立刻去旁边的饮水机接水,婆婆喝完,才终于恢复过来。
她抱着水杯坐在床边,秦云在地上收拾刚才搬过来的药。
“你别捡了,等会儿会有人来收拾的。”
秦云停下手里动作,转头看向婆婆,相比初见时,她现在已经明显苍老了不少。
“哦。”虽然嘴上答应,但他还是把手里已经捡起的药瓶放回了柜子上。
“你说你叫秦云是吧?”她一边梳理着自己凌乱的白发,一边抹着眼角未干的眼泪。
“啊。”
“他是不是已经缠上你了?”她提出这个问题时,面色无比的平静。
“谁啊?”秦云摸着脑袋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