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刻意寻找，孟向南第一眼就看到了周周，以及她身侧显眼的男人。

    “那个是余姚”，张臻适时报上他的身份，“看上去关系很......亲密啊。”都不用看孟向南的神色，他已经感受到身边这人释放的冷气。算了，反正也已经答应过他，换了一段的好日子，总得让人觉得物有所值。

    张臻跟同学们打着招呼，拉着孟向南走到周周这边。“周周，介意把吴晨身边的位置让我么？”他低声对周周打个招呼。

    周周有些诧异，倒没想到他一上来这么直接。下意识看向吴晨，看到张臻也低头同吴晨说了什么。两人不愧是从小到大的交情，视线交错，周周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跟余姚打商量往右边挪了一个位置，孟向南顺势便坐了上来，张臻自然落座在吴晨左手边。周周不好说什么了，此刻她的最佳反应应该是没有反应。

    修长的手自然的递来高脚杯——她用过的那个。杯口还留有一丝红色的痕迹，色号是她最爱的那个。周周不可能再装作无知无觉。

    “谢谢”，她礼貌的笑，而后将面前的新杯子递给他，“我们交换”。

    今入秋，虽不算低温但秋风已起了。孟向南体温不像其他男人的偏高，甚至低于一般人。他有些庆幸自己的体温偏低这个事了，不然她会发现他白色高领毛衣下吞咽的喉结，像一条狗。

    “这么久不见，周周的变化真大啊。要不是你给我介绍，我都认不出来。”张臻很是献媚，为了合伙人的心情不影响他的工作计划，他可是做了很大牺牲。

    吴晨漫不经心咬着吸管，右手撑头视线放空，耳朵却悄悄支棱着注意着，“你说的赚钱的项目最好是我感兴趣的，不然就等着吧。”她向右撇了眼，这才收回视线望向张臻。

    张臻想着父亲对她的评价，安静、懂事有才华，可他遇见她的这几次，除了才华，其他的好像都不太一样。他将随手搭上的丝巾调整的略微工整了些，清清嗓子，“吴小姐，不知道你对游戏这方面，了解的多不多。”

    许是身边人过于强的存在感，余姚的话也少了很多，他简单同孟向南打着招呼，对方也只是回应，没有起什么话头。这样也好，大家舒坦。周周放下心来。

    余姚低声讲着工作中的趣事，他从事自然科学方面的工作，时常出差，研究观察各个地方的动植物，他更倾向于昆虫。周周素来是怕这些东西的，常见小动物还好，昆虫这东西属于一生克星了，看到都要绕道走。

    “我小时候很喜欢看动物世界，但是你知道的，他们的拍摄真的很写实。”周周想到这个心有余悸，“用一个词就是‘克系’，我有点怕”。有点怕纯属是往小了说，她见到活的虫子向她飞来，可以做出一系列闪避动作。尤其是蟑螂！有次去外地出差，酒店房间里不知哪里飞出一只蟑螂，她吓得当场愣住。蟑螂最后被服务人员处理了，但那间房她也没有再睡，也不想打扰同事，硬是在大厅坐了半宿。后来那地方的项目她都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也会在酒店里惴惴不安。

    “那可惜了，你肯定不会喜欢我这个专业”，余姚安抚着她，情绪也有些低落。

    周周眼见着他的情绪快速下沉，像一只悲伤小狗。下意识抬手想揉揉他的头，却被一声清咳唤醒，收回了手。

    “没有的，我记得你以前就很喜欢观察环境，也恭喜你得偿所愿。”她看着他的眼睛，“你一定很热爱自己的工作吧。”

    悲伤小狗不再悲伤，眼里尽是清澈与真诚。

    周周想到她幼时在外婆家养的几只小动物，看向她时也是同他一样的清澈，后来？没有然后了。她的童年终止在小学开学时，回到自己家以后。

    孟向南这顿饭吃的有点窝火。这是他第一次来同学会，完全是因为张臻的一句话，“吴晨也会去，我看了她的作品，她很强......”后面的他没怎么听进去，只在想吴晨会来，那她呢？应该，会吧。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他的优势在于技术，所以这些年也一直在学习中实践，实践中学习。张臻来找他时，他的薪资已经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数字了。一部分原因是搭上了行业起飞，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很强。他的家境不好，父亲是个烂人，母亲太过懦弱，还好烂人把自己折腾没了，只留下母亲跟上小学的妹妹。他成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

    大学时就在外接项目补贴家里，工作后也没停过一天。还好母亲只是懦弱，妹妹也算听话，需要面对的只是钱的问题。张臻不缺钱，而他自己生活简单，略有积蓄（还有点多），几年内脱离这个薪资问题不大，还能在未来接触更大的项目，他决定放手一搏。

    张臻也做到了他的承诺，不用他参与应酬，人员管理方面完全不用操心。薪水？更不用说。公司这几年已在行业里崭露头角，还有两款“养老股”，只要好好维护就已经远超从前。今天他主动提出要来，已经是让人惊掉下巴，更不提他还当着张臻的面翻起他做的人员清单了。

    “铁树开花？”张臻还同他打趣过。

    孟向南懒得理他，“你是不是跟吴晨联系挺多的。同学会当天你得帮我一个忙。”

    余姚像是吃了兴奋剂一直找周周说个不停，还摆出一副可怜样子，他眼看着周周准备摸头，不住咳了一声。“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私下有联系的同学差不多自成一派，大家在一起回忆往昔也会联系现在的业务。周周没想到在这里都能接到业务，还同吴晨打趣她真是个财神爷。

    吴晨仰头用下巴比了下张臻，“那你还是谢谢他，这才是真的散财童子。”

    人陆续走的差不多了，吴晨应了张臻的话等他一起，他们还有点事需要确定。周周自然是等她一起。余姚看周周没急着要走也让她等等，“有个东西准备给你，在车上，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很快过来。”

    周周刚想拒绝，没想到他跑的更快了。总是要等的，周周也不再勉强。

    “第一次见面就要送礼物了么？不愧是高学历人才，礼数就是周全。”这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周周闭眼，忍不住还是呛他一句：“是吧，我就喜欢这种有话直说的。不像有些人，说是自己的问题，谁知道心里把人给骂了多少回了。”

    孟向南突然就想起来，他以前是接到过周周的告白的，只是他当时的回答就是：“周周，我配不上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哪怕他当时确实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家庭环境真的没必要再拉一个人下水。那时候正是大二，他的生存压力尤为明显，没有拿到毕业证，兼职刚刚起步，一切的一切只能排在生存以后。

    还是余姚打破了沉默。周周接过他递来的首饰盒，不等他介绍就能在精致的盒身上感受到礼物的价值。

    本以为只是个小东西，这下周周反倒是有点犹豫。她还想拒绝，抬眸看到他期盼的眼神，终是没有开口。“我可以现在打开看看么？”下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既然决定收下，周周还是想方面跟他说谢谢。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打开盒盖。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蓝色闪蝶，她差点没拿稳，手都颤了下。孟向南抬手扶了下她的腕，指尖相触又很快分开。“小心”，确定周周拿稳，他迅速将蝴蝶抓住拿出来。

    是一只簪子。

    周周小心翼翼将发簪从他手上抽出，“谢谢你”，这话说的真诚，孟向南没有接话。她这才放心打量起来。

    仔细看是只绒花蝴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这么逼真，甚至是翅膀上的闪耀都跟家里的那只标本一样。“这是你送我的第二只蝴蝶了”，小狗狗的眼神疑惑一瞬，像是想到什么变得更加热切。她只觉得余姚要真的有尾巴肯定已经摇的飞起。

    “那只......”

    “现在还在我家里挂着呢。”周周喜欢给人顺毛，上班不比上学，没人会惯着你，她会尽量做到与人为善。让人开心往往事倍功半，何乐而不为呢。何况没人会拒绝真诚小狗，她想。

    张臻跟吴晨谈的时间有点久了，周周肯定是要等的，她让余姚先回去，“下次有时间再约吧，还是谢谢你的礼物。”

    小狗走时恋恋不舍，周周在原地冲他挥手。

    “看得出你的人缘真是不错。”孟向南说这话有些阴阳怪气了。周周恼火，“跟正常人应该是不错吧。”

    言下之意不正常的是他？孟向南深吸口气，他今天是有些不正常。

    没一会儿吴晨便起身，重新向张臻伸出手，深红色的指甲像是染在羊脂玉上的血色。“张先生，今天的项目有些意思，就按你说的简单出个合同吧。”

    张臻颔首，握上她的。转头望向孟向南，“介绍下，这是我的合伙人，他负责技术，确定合作后你们交流的机会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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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打算跟张臻合作了么？”周周坐在吧台上码字。

    吴晨早就卸好妆，敷上面膜了，她在酒柜里挑了瓶百利甜，兑上椰汁跟冰块递来。“来点？”

    周周接过酒杯，“你还没说呢。”

    “应该是的”，她在沙发上找个地方窝下来，“他说其他的游戏我还真不清楚，但是‘圆舞曲之恋’那个游戏我看行，你知道我认识的那个同学吧，哗哗打钱。况且我查了下他们公司，在这个方面不说垄断，但是绝对头部。”

    “周周，你知道的，我向来不会跟钱过不去。”她怕周周是有什么顾忌。

    周周终于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可不要把我说的高尚，谁又跟钱过不去。我可还背着贷款呢。”抿了口酒，“祝我们钱途光明。干杯！”

    “我们今晚，不醉不睡！”吴晨抱来两瓶烈酒。

    “你是要跟我拼肝才是。”她其实只喜欢微醺的感觉，但今天好像是有那么点兴致。将自动发布设置好，周周合上电脑，与吴晨躺在一起，“看个电影吧。”

    点开收藏夹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这部电影从上映后周周每年会看几次。太美了，不仅是场景，还有那段时光。

    当鲸鱼越出海面，蓝色的波光照在白墙上，客厅变成汪洋大海，而她们，沉寂在沙发这张小小的船上。

    手机静静躺在桌上，谁也没注意到发光的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