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楚忌灯怀里的余七神色昏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忌灯谢完他后就开始一一细说自己的过去。
楚忌灯说他是鱼人族从小跟族人生活在九洲外海。他的爸爸早己死亡，而父亲做饭吃了就会上天，便被善良族长安排吃百家饭长大。
他说他的父母都是男鱼人在族里是独一对的。他们很幸福，族里的人也都祝福他们。不久楚忌灯的爸爸就怀上了他，这令所有人都很吃惊，但没有人去特意讨论这事。
因为鱼人族的信仰:物生即有所理。楚忌灯被留下了全族的人都去祝福他的父亲和爸爸。
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
可惜再风平浪静的海也会吹起狂风。
楚忌灯出生后，他的爸爸因为身体原因很快就走了。而他的父亲对此并没有感到悲伤，他很平静的面对至爱死亡。
后来楚忌灯长大了也明白走了是什么意思，他对父亲平静很奇怪，也很讨厌——为什么有人会面对至爱死亡如此平静？归根结底就是不爱。
那个时候楚忌灯总是这么想。
直到……
直到楚忌灯百岁生日那天，他在爸爸的房间里找到痛苦到想死的父亲时，他才明白爱是多久伟大的东西。
对于被儿子看到阴暗面的这事，楚忌灯的父亲并没有什么尴尬的。反而将他和爱人唯一的骨肉拉到身边，给他讲述他们的故事。
楚忌灯的父亲和爸爸从小就是朋友长大自然而然在了一起，生下了楚忌灯经历了生离死别。
父亲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平静，他说他无数次想死但都没有成功。他告诉楚忌灯自己每一次濒死就会看见他的爱人。他劝他放下，可他放不下。
就这么一直循环往复的过着。直到有一天爸爸没有再出现，而父亲也麻木的接受了。
父亲用尽全力把他们的孩子一点点养大成一个可以独自生活的成年鱼。
他给孩子取名楚忌灯，以此告诉他飞蛾扑火终会死亡。
但他楚忌灯的父亲却宁愿自己扑火。
·
对于这个感人的故事余七没有什么感觉，反而很奇怪楚忌灯为什么要给他讲。
“你说这是为了什么？”余七是真的不懂。
楚忌灯默了默，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宁愿扑火。”
余七闷闷的说：“我是人活不了太久。”
“就算我们只有一辈子，我也会为你扑火。”
余七觉得楚忌灯好傻自己说啥信啥，“傻瓜。”
余七声音很小楚忌灯没听清便问：“什么？”
余七却不敢再说了。
·
在余七眼里爱开始的前提是坦诚相待，所以他把自己从小经历过的事都说了，包括被困循环的那么多年。
余七自小生活在余家。他现在还记得小时候余讹对他有多好。和现在连饭都不给他吃的余讹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母亲的事和他确实有关。
说到这余七小心的观察楚忌灯的表情，担心自己接下来的话会吓到他。
余七慢慢的说着。
时间骤然穿梭回十年前。
那是一年夏季。久居家中的母亲闲来无事在仆从的跟随下，带着七岁的小余七上丰山游玩。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小余七和母亲玩的都很开心。后来忽然来了雨，两人便随仆人躺到一个亭子下。
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母亲本想等雨停了再走。但跟来的仆人却慌了神。一问才知原来是后院的衣服忘了收。
余讹给后院安排的只有一个仆人，美名其曰怕扰了母亲清净。而同时后院除了余讹有时来，便只有他们三人在。因此，母亲见仆人如此焦急便十分的贴心的让她先走了。
现在想来那是多么可笑的借口呀。
后来雨渐渐停了下来。母亲见状便拉着小余七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到了半山腰余七的东西突然掉了，那是余讹给他的生日礼物。见东西丢了余七便赶忙告诉母亲，和她一起返回寻找遗失的玉饰。
过了大半天玉饰总算是在断崖边找到了。余七想去拿母亲却不让，于是小余七便乖乖的在原地等待。
母亲小心的走到玉饰前将它捡起，回过头来却发现小余七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巨疼。母亲往后看发现是一只鸟兽。
此时余七吓得边哭边向自己跑来。
“别来！”母亲急忙大喊却已来不及了。
余七小小的一只跑到母亲面前，拼尽全力想要把她拉走。
“松开。”
鸟兽再次袭来母亲被一点点的向后拉。
“还是只聪明的知道先把我摔死。”母亲不忘开玩笑。
“娘。”余七弱弱的喊着，手上的力气却不减一点。
“小七。”母亲顶着被鸟往后扯的压力，轻声对余七说：“把手松开好吗？”
“不要。”余七直觉自己一旦松手就完了。
“滋。”母亲笑道，“你怎么就这么好呢？”
任由被鸟兽一点点扯走，任由自己的孩子拼命的救却不为所动。
即将下落的花弈星笑着对余七说了最后一句话：“孩子你记住其实伪装是最好的衣服。”
下一秒余七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坠落崖底。
……
花一生都在飘落。
·
“自那以后余讹就开始讨厌我甚至还试图杀我。”余七沉声道，“后来余无忧又让余讹更讨厌我了。”
一切都说完了，不知道楚忌灯会怎么想。
许久没有回应余七忍不住先开了口：“我很可恶吧如果不是我非要找玉饰母亲就不会被鸟兽袭击，也不会坠崖了。”
“不。”楚忌灯安慰他，“你很好你最起码没跑你好多了。”
“但愿如此。”
“所以你才会在断崖救下蒋留声。”
“对。”余七声音很淡。
楚忌灯又问：“你左手发抖也是因为这个？”
“是。”
等真正说出口了余七才发现其实没什么难的，“我对那件事很抱歉。我忘不了。”
“我和你一样。”楚忌灯说。
余七抬起头，似是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什么？”
“我和你一样。”楚忌灯继续说下去，“我长大后在族门奉命把守，却因为偷懒去晚了。结果就是因为我没把守族门导致妖群侵入族内，整个族群只剩下我和族长儿子幸免于难。”
楚忌灯沉声道：“我也很可恶。”
“我们都很可恶。”
余七默默垂下头，他知道鱼要说什么了。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守门，要是守了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但后来有人说那妖群很强如果我去守门，鱼人族的幸存者又会减一。”
“也是那时我才明白恨真的很没用，已经发生过的事再去赎罪也很没用。”楚忌灯笑着说。
“好好活着才是他们想要的。”
现在与过往交织，不同的人不同的话重叠在一起。
彼时楚忌灯才明白生命的意义在于放下。
余七仍然没有说话。
楚忌灯知道余七不是放不下，而是忘不了母亲带给他的爱被他的无能扔下。
“那好。”楚忌灯紧紧抱住余七拍拍他的背，“我们做一个好好活下去的坏孩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余七难得给了楚忌灯回应，但楚忌灯知道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
余七回报着楚忌灯，轻声说：
“我们都是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