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寒洲秦家惨遭灭门,诸位对幕后之人……”朱邪赤峰停顿了一下,看向端坐的使者。
“浮禧洲内部本就难以管理,恐怕也是有心无力。”高挑的女子一袭青衣缓缓发话,盘上发丝穿插而下的珠串。
“如今仙门第一华越居然与如箴门连亲,如此怕是不想给我们活路?”
“听说,那人在秦家落下了证物,可否让我们一见。”
朱邪赤峰挥手,呈上了一个匣子。
“此物是盛产于陌庸以东,明祈太子是也不是?”东仙门无一人前来,仅鄢陵国太子一人赴约。
“那阁下少郎君在月吾大开杀戒时,为何一直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可是欺东仙门无人?”明祈不徐不缓道出。
“所以此事是你们报复?”朱邪赤峰嗤笑,转而叹息不止,淡淡的悲伤浮现,“可怜我儿,自小流落在外,华越将他带回去,才使这么多年来没有找回,被教导成这般……”
明祈皮笑肉不笑道:“朱邪域主竟这般善辩,如此谈和不成,是想开战?”
“话不要这样说,生灵涂炭可是大家都不想见的。”檀幽洲的人道。
“耀镜山的人来了。”
耀镜山来了数十人,皆着素衣白花,领头的老翁须发花白向各位表礼。
“恳请各位与我耀镜山一个交代!”他颤颤巍巍的跪下去叩请。
席坐高于地面三尺,他们跪下去之后众人都是俯视地上的人。
而今无人说话。
他们不知对方是如何想的,都有各自的把柄,是各退一步息事宁人,如以往般“和睦”,还是借此“讨回公道”,直接开战重新制定约法。
眼神流转不定,殿中静谧,有时玉杯触桌的声响。
各自心怀鬼胎,各自权利至上,是赌还是收?
“秦家此事虽令我悲痛欲绝,但华越与如箴门好事将近,不知能否推到十五后再议。”明祈太子漫不经心,犹如惊水之石,扰乱了宁静。
跪拜的老翁狠狠咬紧牙,满脸清泪被仆从扶着出去。
是收。
不欢而散,华越愿降下清高同意去与如箴门连亲,势必会引得更多人为之前仆后继……
就算他们占理,甚至赢了,也躲不过人诛笔伐,逃不了谋害清流仙门的罪名。
“观南,扶图回来了吗?”他问道,手中不断把弄玺印。
“还未,已经近陌庸关了。”扭曲的修罗面,诡异的花色,梳理好的青丝坠着华珠顺流而下。
“透出去吧,要息事宁人,就要摘干净。”朱邪赤峰的语气没有起伏,玉扳指滑落,清脆的碎响荡在大殿之中。
“是。”
扶图自出上善若水,就一直有小喽啰跟在身后。
出征客域,经引离域,最后是过仙霞岭进陌庸关。
如果她跟着一起走,他会带她回飞荆域,送走她之后再重走这条路。
每一生每一世,他暴露自己的行径,而每次都选在仙霞岭。
一路不过凡间,为何不用法术呢?
因为他知道,他会死。
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逃亡还是归家,命运趋势他会到这里。
他永生永世葬在仙霞岭。
一路无言,为何执着带她过盂兰盆节?
很稀奇啊,生生世世只她一个不同。
仙霞岭常年浓雾,而如今更甚,迷了眼,看不清前面的路。
此中已布满法阵,杀器,埋伏。
来了有多少?他记不清了,可当浓雾起伏时,一切又撕裂他的记忆争先恐后的占据他,淹没他。
五百零一人。
朱邪扶图想起,第一次历历在目,他杀了五百零一人,整整十天。
血流成河,伏尸遍野,冰冷粘稠的红雾包裹着他,脸上血迹干涸,血腥漫延至岭外,那袭白衣艳丽,破败不堪,伤口崩裂渗血,弑阙锏引下如水串缠绵滴落。
跌跌撞撞走出仙霞岭,最后死于……
他忍着头痛,踏进那一刻,周身法阵发动,袭来的任何攻击都不致命,他的身体甚至被印上了枯生印。
在濒死重获新生。
来人坐上观下,次次杀红了眼,麻木的挥锏,威压如浪潮时大时小,他混沌中不停念咒,是被折磨十天,还是杀他们十天?
杀了他们,在他这里是唯一的选择。
一如以往,看不清任何人的脸,他摸索着缓缓向前,会被尸体绊倒,会被偷袭,而他在想还会死在同个人手里吗?
这是第几日了?
还有人吗?
下次她还会来吗?
闪眼的光不设防照射他的眼,而似乎是夕阳将落的光景。
空洞的目光愣愣注视着眼前的几人,摧心破肝般痛苦的拉回他的思绪,朱邪扶图心中苦笑,看清还不如看不清的好。
弑阙锏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修为不高,是修为常年筑基的散修,年岁在五十好几,穿旧的发油的黄道袍,不高,还佝着身子。
“他死了我们好去邀功啊!”
“我们给他一刀,说不定还能当个长老啥的……”
“对对!但这样是真的吧?不会装的好偷袭我们?”
“谁动手?”
“你去还是我去?”
“你去试试。”
“凭啥我先?”
穷途末路,他听见他们的话,闷声笑道:“来杀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愈来愈大,弑阙锏落地,他的五脏六腑碎了一样,他最后就吊着一口气,瘫躺在血地里。
见人实在不行了,他们一窝蜂扑了上去。
一把破旧残缺的断剑从还算一般的剑鞘里抽出,正对心口。
“哈哈哈哈,是我的了!”
没入心口,老道颤抖的手探上鼻息,欣喜若狂:“他死了!哈哈哈哈哈!”
“死了死了!”
“快,怎么带出去?”
“我知道!先……”
“她让你带回来你就带回来?”楼仙台被气的不轻,走来走去,看一眼窗外的人就叹气。
“他也你的弟子。”喻行衣平静阐述,在楼仙台看来是在狡辩。
“你光听她的话,我的是一句不听……”楼仙台怒气冲冲走过去,喻行衣抿了抿嘴,“反正是回来了,你自己看着办。”
“你给我回来!话没说完!”
“洲中急事。”
楼仙台哑然失笑,惯会找借口,冷静了会,“把他带上来。”
卫子宁一上来就跪下,“师父,求你留下她。”
“条件。”楼仙台坐在榻椅上,按了按眉心。
“我愿意为上善若水肝脑涂地。”
“域主,卫师兄还欠着钱,孩子的开销也算进去吗?”抱朴堂的弟子调出欠款,眨眼间数字又上升了。
楼仙台点点头。
“我明白了,如果过了考核进入上善若水就不用了。”弟子行礼告辞。
“卫子宁,西山没落只是收你在此处,你真想好了吗?”楼仙台淡眼抬眸,问道。
卫子宁清楚,如果答应,西山再无兴复可能。
“是,我想清楚了。”他再次叩拜下去,三拜之后退殿离去。
【已达成支线。】
芜存箐听见系统提示音,婚期将近,华越上下均是热闹的氛围。
各峰峰主的身体不知为何都不如以前,医修反复检查,都道身体康健,不知为何呈衰落之势。
“如今与如箴门并合,我们也怕是留不了多久,存箐可有什么想法?”
“让他们二人一统管治,也好安如箴门的心。”芜存箐缓声说道。
“这样也好,只不过你……”他叹了叹气,“你也受了处罚,今后也要小心三道,有何打算?”
“回雪衫落,成为华越的镇山人。”芜存箐回话,秋风萧瑟,阵法发出微弱的荧光。
“也不失为保命之法,咳咳咳……”霍霖挥开她的手,“下去吧,去十堰峰见见你的师父吧。”
“是,师叔。”芜存箐施礼退下,而屋中流萤若隐若现,起伏跌宕。
室外的杏树枝叶繁茂,根下的有法阵闪了一瞬。
枝叶抖落,消失在空中,化为轻烟散去。
十堰峰早落叶满地,陈平遥的身体比其他二位的还差。
短短几年,已经寿命衰减,面容枯败,不可外出,已经如同瓷娃娃般。精神却尚好。
“师父。”
“回来了,在外任何?”
“一切顺利。”芜存箐看不见她,就在屏风后一步之隔。
“我们去后,凭着两家,你协管华越,他们也不会动你,真的想清楚了?”
“师父,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没理由我坐享其成。”
二人不在说话,房中的静寂让人渐渐平静。
树不在摇晃,枯叶倾覆在地,芜存箐待她呼吸平稳后才离开。
初十,叁尧三请小院,让芜存箐去观礼。
“你们先去,我做完了就去。”
“快点啊师姐,不等人啊!”
渐渐覆上的夜色,天上绚丽色彩转到峰顶,月下朦胧的侧影爬上了墙。案前的镯子龟裂已深,只需一碰,便会碎裂。她在窗边枯坐了一天,数着落叶,数着时间,凝望在三峰之间匆忙的人。
红绸千段,明珠照路,隐隐约约听见喧吵起哄的声音,红灯笼摇曳,铜鼓喧天,缥缈的唱礼。
【恭喜达成结局游丝百尺】
【即happy ending】
【请做好准备脱离世界】
【倒计时:六十秒】
耳边喧闹声淡去,嘀嗒嘀嗒的测心率仪器表示心跳平稳,温柔平和的声音说:
“欢迎回来,调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