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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鹭洲城月不见 苦参山求不得

    茶铺说书人说罢江湖诡谲风云,呷一口茶水,暂歇半会儿,又谈起附近城镇的奇人轶事。话说那鹭洲城一富商,三月前暴毙于自家床榻,他生前过得那是风流快活、潇洒恣意,时常往返于勾栏瓦舍、秦楼楚馆,小轿抬入一位得梦楼的软玉温香,可惜那美艳小妾入门不久便要独守空闺。

    商贾与妓女之间的缠绵悱恻浸湿于说书人唾沫中,好似他趴在两人的床榻下偷听般绘声绘色,茶铺听众仿佛身临其境,伸长脖子,竖起耳朵,神情或揶揄或尴尬,或艳羡或感慨。

    坐在茶铺边缘的一健壮汉子听闻铺内哄笑声时稍侧过脸,分了些目光留意茶铺的众生众像,出神片刻不禁失笑,捧起茶碗一饮而尽,将茶碗置于长凳上起身离去,步伐矫健。

    余曲生背着行囊来到下榻的客栈时以至傍晚,大堂内用饭时那暴毙商贾的闲言又飘入耳内,他就听一耳也不放在心上。

    回到客房,他翕开窗缝,窗外中旬月如轮盘,映照一城皎白辉光,于是便借一缕月光,打开写了一半的信。

    这封信尚未来得及寄出,眼看着将近鹭洲城,便作罢。

    或许也因为他心中忐忑,想象不出长大的小宝再见他是何种情形,兴许是他太过期待,又或是他害怕了。

    余曲生眯起眼,叹气,折起信放回胸前衣服里。

    他害怕那个难以启齿的秘密:他该如何向小宝开口言明其父亲是何人、丹丘山是何地,而两者皆非小宝的归处;他该如何坦白自己曾经是小宝父亲的好友,其父在自己怀里死不瞑目,而他又为何“欺瞒”。

    种种纠结、感怀、怅惘绊住了余曲生原本无所拘束的步伐,倒显得他像是近乡情怯般踌躇、优柔。

    月盘渐隐云山后,正当余曲生打算睡下时,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黑影自对面屋脊落地,叩响猫似的跫音,他立即贴在窗边,自窗缝往下看,一名身着夜行衣的神秘人一边环顾左右一边隐入黑暗,转身刹那,负背的器物于渐散的月光里一闪凛然剑光。

    余曲生食指轻轻敲了敲窗框,下半脸蒙上方巾,翻窗踏入这无月窥探的黑暗,他能隐约觉察到似有陷阱在前,但他无法抑制他这多管闲事的心性。

    曾有人拿这打趣:迟早他会因此倒霉。

    余曲生觉得不尽然,笑着反驳:多亏了他的好管闲事,不然怎能结交对方,而结交好友,是他最大乐事。

    此番话语堵住了那人的尖牙利齿,换来了一声无奈的轻笑。

    彼时大漠一钩弯月,万顷黄沙寂寞,苍茫岁月随风而去,两人酒盏相碰,千言万语尽于酒波中。

    此刻云后一轮圆月,千户人家沉默,空无一人的街上一前一后掠过两个人影,拂动街旁商铺幌子。

    遥远的院中狗吠飘入耳中,余曲生先停步,望着与他相隔五米的夜行者瞬间扭过身,弯腰意图拔剑。

    那人目光如炬,身如紧弓,呈剑拔弩张的威胁、警惕姿态,显然早已知晓身后缀了一个人。

    余曲生仗着面上方巾与昏暗月光而不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踪,意欲强行与其正面交锋,既然对方在夜里行动,想必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物在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那反倒是对方应该害怕行踪暴露。

    两人僵持在交叉路中,黑夜的迷雾弥散于四条岔路的尽头,打更人的声音于迷雾中宛如舟行湖泊时一波波漾开的水纹,缓慢而悠长。

    夜行者率先按捺不住气息,如挥舞水袖般迅速抽剑,手腕一送,小臂一扭,出招看似一往无前,实则时刻准备回守。

    看这剑招,再结合之前的架势,余曲生眉头微蹙,怀疑这是琼珑派的剑法。

    夜行者抓住余曲生心中有惑的一瞬,另一手猛地洒出一把药粉,当即把余曲生心里猜测的琼珑派弟子抹个一干二净,此等三教九流的手法绝非琼珑派弟子能干得出来,就算他们能干出来,也不会这么干净利落地回身逃离。

    打更人声音渐近,躲过这“不入流”偷袭的余曲生瞥着衣摆上的药粉,作罢了追赶的心思,藏于夜色中翻窗回到客栈房间,脱下衣摆被污染的外衫,包裹好打算寻人分析药粉来路。

    翌日天刚翻鱼肚白,余曲生换了身衣服,背起行囊,一路步行来到之前李叔的住处,李家旧宅在他离开的八年间唯增荒凉,整座宅邸犹如一具仅剩骷髅的尸骸,不过倒也不能这么说,人去楼空,草木欣欣向荣,门前台阶甚至长出了及踝野草,看来有段时间无人打理。

    余曲生路过原本的目的地,转而于附近找了一户有人烟的人家,开门的大娘告诉他五六年前李家那位仆人有亲戚上门给他寻了新差事,没多久就搬走了。

    余曲生忖量:李叔之前从未与自己提及他有何亲属,又为何偏偏是自己走后不久。

    余曲生不愿怀疑那个执着、消瘦的忠仆,小宝信任的脸庞浮现在他眼前,这让他不免忧虑那个懂事小孩的现状。

    正出神,那好心的大娘出言提醒余曲生这个新进城的过客:夜间莫要出行。

    被问及缘由,她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生怕隔墙有耳,引火烧身,她说,最近这鹭洲城不太平,桥下巷里死了六七个乞丐,据说都是被利器刺伤。她长吁短叹,虽然大部分人对乞丐避而远之,但发生这样残忍之事也难免心惶惶。

    余曲生略感诧异,竟然不是富商床上暴毙的风流韵事,他向大娘作揖道谢,转身离开。

    不知道昨夜的夜行者是否与鹭洲城近日的乞丐死亡有关,与富商暴毙的干系更是玄而又玄。

    余曲生仍保持之前的观点:既然选择夜间隐蔽行动,夜行者必然有自己见不得光的目的,无论是好是坏,但是否是他的探究范围,这便无从知晓了。

    余曲生想起另一桩事,他寄出的信件委托了江湖有名的信客组织“飞雁阁”,花了不少费用,既然未从他们那里收到信件返还的消息,那想必信客组织那里有找到小宝的方式。

    有了思路就不愁前路。

    同时,余曲生未曾收敛探寻疑团的额外心思,他拿着沾染药粉的衣服前往药铺,谎称不慎打翻主人家药罐的可怜仆役,药铺郎中打量面前这位高大健壮却一脸苦相的男人,观其打扮朴实不似作假,又看对方放在桌上的铜钱,于是答应试试看。

    一番折腾后郎中得出结论,那药粉由几种草药粗磨后晒干制成,而那几种草药最集中且最近的货源在苦参山一带。

    鹭洲城的飞雁阁分部也派人给余曲生捎来消息,说余曲生的信寄到他们这边,他们再送到苦参山下的悦来客栈,变动发生在六七年前。

    余曲生谢过飞雁阁派来的人,后者微笑,说此前也多谢余曲生对飞雁阁的帮助。

    余曲生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好事值得对方挂念至今,自己却记不起。

    想必对自己是小事,对对方而言,是大事,不过昔日的自己没放在心上,就也无所谓,以礼回礼便是。

    余曲生将来到鹭洲城之前写好的信交给飞雁阁的人,嘱咐他三日后送到那苦参山下客栈。此外,他又寄出一封信,信中写入遇见疑似习得琼珑派剑法的门外之人的招式,而这封信的收信人人选——琼珑派的白面弟子萧送月即刻浮出余曲生的脑海。

    不知是否该说是巧合,当下余曲生最关心的两件事居然交集于同一点:这个名为“苦参山”的地方究竟暗藏何种机缘,李叔又为何带着小宝前往此处?

    一切等他到达苦参山,心中的疑惑也许会慢慢揭开。

    林间虫鸟细语切切,短打少年拉紧背篓的背带,抬首望了一眼掩藏在林间的归处,用手臂擦去下巴的汗水,继续埋头上山。

    小宝主动要求承担这等苦累活计,他知道这是自己能留下来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他能看出师傅眼底闪过的鄙夷、师姐眼中的同情、李叔小心翼翼的担忧,所以他不能让师姐和李叔失望,也要对得起余叔叔的期盼,即便这份“期盼”是小宝自说自话的期待,这点期待随着余曲生的归期将近而愈发膨胀,如同这般好时光,暖洋洋地、轻飘飘地占据了他全部的胸腔。

    平日里闲暇,他捡起一根模样姣好的树枝,按照师姐的口诀和以往的指导一招一式地比划,有时在柴房里借着稀薄的月光练习,有时在林泉山涧边闭目聆听鸟鸣而闻风起舞,架势倒也学的有模有样。

    小宝拄着捡来的树枝,偶尔停下对着虚空挥舞,他忽然停下,抬头看向站在石阶上的少女,他恭敬地称呼其为师姐。

    风马的神情有一瞬的复杂,眨眼却又摆上活泼调皮的笑脸,调侃道:“小宝,正巧我要去找你,你师姐我带了鹭洲城的糕点。”说着她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少年的眼睛,那双在微微薄汗衬托下愈发澄清明亮的眼睛。

    小宝牵起嘴角,擦了擦脸颊上的汗,说:“谢谢师姐,我回去便尝尝。”

    风马为他不平,抱怨师傅待他苛刻,明明说好了收他为徒却就让他干些苦活。

    小宝摇摇头,默默低头,直言天赋平平是自己的错,他不希望拖累师傅和师姐的名声。

    风马压抑住苦笑,仅是面部神情僵硬了一瞬,她可怜面前这个小孩,旋即转念一想,自己与他也差不多年纪,无人同情自己——他们这样的人物只有顾影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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