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生辰在十一月二十三,陆公馆提前几天就张灯结彩了,我闲的很,杨子桓却忙,偶尔来只是坐一坐,带来一点租界的消息。
“宝贝儿啊,我姐夫要把我搞去政委会。”杨子桓苦着张脸,“天天对着那些洋人的脸,我怎么干的来?”
“你姐夫是为你好呢,租界现在是最好的地儿了。”
“哪能啊……”杨子桓苦笑,“联军侵华,你忘的了吗?那洋人天天耀武扬威,他们捧得,我杨子桓捧不得。”
我也沉默了,“那你想怎么办?”
“能怎么办?先待着呗,我爹他……”
我深深地看他一眼,杨叔年轻时跟着革命军东奔西走,杨家的一草一木都是他打拼出来的,杨叔性子耿直刚烈,对这洋人从来都没个好脸,处理事情上也黑白分明。
硬是从扬州的军务处处长给压到一个警察局局长。
我垂下眼,拈起桌上一个散落的荔枝。
“真是潇洒啊陆小公子,什么季节了还吃荔枝?”杨子桓打趣。
“是迟允送来的。”我说,记起来迟允来的第三天,外头就好大阵仗送来两个盒子,拿极大的木箱子装着,里头的冰占了大部分,小小两盒荔枝,空运过来的。
当时我在旁边,迟允和大哥正准备出门,大哥吩咐人收回去好好拿冰镇着,迟允抬眼看见我,扯一扯嘴角,说,“送一盒去陆小公子房里吧。”
我百无聊赖地瞧杨子桓,“你要你拿去?”
“我哪敢啊!”杨子桓凑过来欠欠地笑,“不像你,喊声叔叔,什么都来了。”
我忍无可忍,一把把他手里的荔枝抢过来,“滚,我叔叔的,你别吃!”
“哎呦怎么还恼羞成怒……”杨子桓话音一顿,见鬼似的定定的看着我身后。
我后知后觉,一扭头就对上了一双微微上挑的眸子,眼尾纤长,标志的美人桃花。
我愣住了,直到杨子桓蹭的一下站起来,哆哆嗦嗦地打招呼,“迟上将!”我才反应过来,跟着蹭的一下站起来,却半天说不出话。
那双眼里没什么情绪,淡淡地瞟一眼,嗯一下就了事,转身要上楼。
我刚松了一口气,还没出顺畅,就听见林叔从厅里走过来,瞧见迟允,乐呵呵地笑,“哟,迟上将回来了?今晚和大少一道回来么?我听着小少爷也是想您的很。”
一口气就这么梗在喉咙里,差点没给我送走。
“哦?”迟允停住脚步,好整以暇地居高临下看着我,“是么?小侄子?”
我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耳尖都烧的发红。
天杀的杨子桓!
林叔没有感觉到丝毫尴尬,“军队的事在忙也不能天天待在外头呀,回头我跟大少说去。”
迟允应了一声,没见着我的反应,颇有些无聊地转过头走上了二楼。
那一瞬间,我如释重负。
我不喜欢这样被迟允盯着,尤其不喜欢他居高我临下,小时候那种压迫感让人心梗,喉管都像被扼住似的。
我对上迟允总是移不开眼,他太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