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夏的六月。
各地一致響起的蟬聲在沒有繁雜人車聲的地方似乎更加嘹亮,綠樹沒有條理的自由生長,在陽光照耀下恣意張揚各自的綠意盎然。車站前的小販部,剉冰的清脆聲響在這炎熱的天氣格外吸引人,沁涼層層疊加、淋上鮮豔的糖漿......。一群小孩笑鬧著跑過去,小小的手緊握著幾枚硬幣,似乎是試圖和老闆打商量。
停下腳步,看著他們興奮的圍成一圈,一起拿著一杯冰沙,一杓冰放進嘴裡,綻放的笑容,讓人因天氣而燥熱的心情平靜下來。老闆雙手抱腰,站在攤位後方看著孩子們,臉上的神情比孩子們更加幸福。
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七海拉起行李箱的提桿,深吸了口氣,迎著過度熱情的豔陽走出車站。
從清晨出發,經過計程車、特快列車、區間車,從首都市區的車水馬龍到鄉間小鎮的裊無人煙,半天的奔波,才終於到達千島車站。而現在,七海也還在公車上研究著剛剛在車站服務處拿的觀光地圖。雖說觀光,剛剛在車站也只看見星星兩兩的幾名遊客,到站時車廂空蕩蕩的,窗外依稀可見的海浪甚至讓她產生了一種自己正在搭千尋那輛海上列車的幻想。話說回來,她伸長脖子看向窗外,她要去的地點應該在半山坡,可是這台車好像一直在往下坡開......。
即時止損的在下一站下了車,七海右手拉著行李箱,左肩背著兩個行李袋,長舒了口氣。周遭是喧鬧的人聲、汽笛和風聲,視野從正前方,彷彿展開畫卷一樣鋪展開,落日的港口、無際的大海,近在咫尺。
忘了有多久沒來過海邊,上一次大概是小學六年級的畢業旅行吧,去了南灣的海邊渡假村,再後來與水的記憶只剩水族館。至於這裡,她只在五歲之前來過幾次,模糊到可說是不存在的記憶早已被方程式和英文單字沖散。但此刻,她閉上雙眼,鹹鹹的海風撫過她的肌膚,難以言喻的溫柔,有一種甚麼的塵封正被掀開,陌生卻熟悉的奇怪感覺。不是有時候會這樣嗎,明明是第一次見到的人事物,卻有著似曾相識的錯覺。
長睫輕眨,像蝴蝶的翅一般展開,淺褐色的瞳中,綴著點點星光,是日光灑落海面的瑰麗。藍色的海延伸到視線盡頭的寬廣,那里橙紅的太陽緩緩下沉。忽而意識到,海水連接偌大世界,她也僅僅在海的一角,即使所見已覺如此盛大。
「你迷路了嗎?」
視野裡忽然闖進一個身影,七海回過神,看著眼前的男孩,小麥色的皮膚、黑色短髮、白色T恤、黑色長褲,揹著一個軍綠色背包,鋒利的輪廓、深邃的眼睛中有流光轉動。
「這裡天黑的很快,你要去哪,我幫你帶路。」
七海也不知道為甚麼就將地址遞給一個沒說幾句話的陌生人,或許是因為天色的確正暗下來;或許因為這裡感覺太過樸實,讓人放下警惕;或許是因為那雙眼睛中的堅定,讓人莫名的想信任。
他看了看地圖,七海拿起行李,「我是七海。」
他點點頭,收起地圖,「我是陸深。」
「跟我家順路,我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