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晚霞將天空渲染出難以言喻的色彩,日與夜的交界,海上,一艘艘船回航。七海拿起手機,按了一下快門。
說是超市,但當然遠沒有都市的規模,充其量就是有一些蔬菜水果的雜貨店。坐落在魚市旁,隨了船隻回港,傍晚的漁市熱靠非凡,也有不少下了班的船員湧入超市。
七海挑挑選選,打算買齊一些日用品,將一袋衛生紙丟進購物籃,搖搖頭,這裡的物價怎麼比本島還高?她帶的生活費不會不夠用吧,看來今晚得估算一下了。
人越來越多,超市內也吵嚷起來,好不容易等到結完帳,自動門在一手提著一個塑膠袋的七海身後關上。
走進搭棚的市場內,七海晃蕩了一圈,發現跟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樣。清一色的生魚,本日的最後一批交易如火如荼,此起彼落的吆喝聲。確實非常熱鬧,但絕對沒有她想像中的煎扇貝、烤魷魚、生魚片等小吃。
走出漁市,天色已經暗了,可能都聚集在漁市和超市內、或者已經回家,沿海的馬路上只有零零星星的人。七海看著迎面走來的男孩,沒滿足的口腹之慾好像也沒那麼重要,「嗨。」
陸深今天回得晚一點,剛剛下船,就看見她隨海風飄起的一頭黑髮。
「你...」看見兩個沉甸甸的大袋子,「來買東西?」七海點點頭,陸深指了指她走出來的漁市,「想買甚麼呀」七海突然覺得真話有點蠢,「沒什麼,就是看看。」「我幫你提吧。」陸深伸出手,七海看著那隻微黝精實的手臂,墊了墊袋子的重量,將輕一點的一袋遞過去。「謝謝呀,」兩人往山坡上走去,跟前天一樣的路、一樣的人。
「你都這麼早回家嗎?」她看到他剛下船,剛剛漁市裡,那些船長船員們可是都嚷嚷著要去喝一杯,倒也符合她的想像。陸深空出的那隻手指了指天空,「要下雨了。」事實如此,他總不能說,他幾年來兩次這麼早歸,都是因為她。這個話題轉移了七海的注意力,她仰頭看看天空,一片晴朗無雲,月亮還彎彎的掛在上面對她微笑呢。陸深見她一臉不信,也沒說甚麼,只是笑笑,跟著抬起頭,現在的月色特別美。
經過陸深提過的位置,七海探頭看向路左邊的一間兩層屋子,「你家?」陸深跟著她目光的方向看了一眼,應了一聲,繼續往前走。七海回頭,又看了一眼沒開燈的屋子。
「誒」感受到水滴在身上時,七海傻住了。陸深提著袋子的左手牽著她小跑向房子,右手擋在她的頭上。
綿綿細雨,很快就傾盆落下。從細的看不清的絲線,變成珍珠般渾圓晶瑩;在觸地前便蒸發在空氣中的微乎其微,到豪爽地灑落在每一分人與物上。雨降臨在千島的土地上,浸潤一切,從上方看,就像包裹著一層水衣,與環繞的海,融為一體。雲層包裹住天空,被遮掩在後的月亮,依稀可見模糊的光暈。
哪怕是七海不喜歡的雨天,在這裡都像是自然的奇景,彷彿有魔力一樣。
將購物袋放在門廊上,兩人在屋簷下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將溼答答的鞋子放在架高的木板上。
山坡上,亮起了一盞燈。
「居然真的下雨了,還是豪大雨...」匆忙關上所有門窗,七海將購物袋拎到廚房,喃喃自語著。另一個購物袋也被放到桌上,七海看向陸深,差點忘了房子裡多了個人。「抱歉呀,」她低頭看見露出來的青菜蘿蔔,「你還沒吃晚餐吧?」沒等他開口,七海挑挑眉,單手插著腰,「反正你暫時回不了家吧?」兩個問句都讓人無從否認。
於是,就有了兩人在廚房裡一起忙碌的場景。七海將蔬菜都切塊煮湯時,煎了兩個荷包蛋。陸深煮著麵,不時偏頭看第一次見到紮起長髮、繫著圍裙的七海,不自覺地笑了。
微黃勁道的拉麵分成兩團,放進兩個大碗。湯勺舀起滿滿一匙的蔬菜,和熱騰騰的湯一起澆下,麵條浸入濃郁鮮甜的湯汁,白煙冉冉圍繞。切塊的青菜、番茄、蘿蔔、玉米圍繞在碗邊,長筷將邊緣煎得金黃的荷包蛋輕輕放在上頭。
「我開動了!」雨聲稀哩嘩啦,兩人面對面盤腿坐在沙發前的小茶几上,吸入一大口麵。溫暖蔓延到全身,抵禦雨天的濕冷。「真好吃。」喝了口湯,陸深真誠的讚揚。七海笑笑,「挺簡單的,食材新鮮」想了想,補充,「就是貴了點。」陸深大笑,「千島土地有限,主業又在討海。超市的蔬果都是從本島來的,成本高,當然貴了。」七海恍然大悟,「對了,」喝完最後一口湯,「你怎麼知道會下雨啊?」「就是一種感覺吧,」陸深放下碗筷,往後倚著沙發,「出生在天氣多變的這裡,又在海上久了,誰的天氣雷達應該都會這麼敏銳。」想起經常不準確的氣象台,七海思考著,不知道兩個月夠不夠培養出這種直覺。
收拾完碗筷,雨也小了不少。雙手捧著七海遞來的熱茶,陸深瞥見角落的畫紙和散落的筆,「你會畫畫呀?」七海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應了一聲。晃了晃杯子,琥珀般的茶水映著她的臉,「打算先休息幾天,再出去島上寫生。」雖然是現在才有的打算。陸深想了想,「休息日我可以帶妳轉轉,你會待到暑假結束吧?還有兩個多月,可以先認識一下環境。」「好,謝謝你啊。」七海笑著道謝,有他同行的景色想必會有更多的色彩。
七海躺在沙發上,看了一眼通訊錄裡新加入的名字,閉上雙眼,呼吸著雨後清新溫潤的空氣。
月光灑落在小徑上,陸深踏進自己家的院子,在屋簷下坐下,抬頭看著重新探出頭的月亮。漫天星光點點、繁星閃耀,是都市絕對見不到的景象。
在千島的月色下,對明天又升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