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一盏盏亮起,属于明镜湖的热闹开始了。
“云喜,县丞大人来了。”阿四的声音在房外响起。
“县丞大人,这边请。”
房门推开,沈怀新走进来,如往常一样在桌边坐下。
“云喜,最近可有练新的曲子?”他打趣。
“当然了,毕竟是吃饭的本事。”我回道,拿过早准备好的琵琶。
心里想着月汐的话,我连着弹错了好几处,越急又越弹不好,一首曲子弹得七零八落。
我忽然气恼起来。
沈怀新察觉出我的不对劲,柔声问,“今日被赵妈妈责罚了?”
“没有。”我干脆放下琵琶,“就是觉着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有些气闷。”
“怎么会,我觉得你比画舫中其他姑娘都好。”他说得很是认真。
“真的?”我高兴起来,可瞥到桌上的琵琶,刚提起的嘴角又耷拉下去,“您定是又哄我。”
“我若觉得你不好,作甚不去找别的姑娘?”
“您找我,难道不是因为银钱不够吗?”我说得一本正经。
沈怀新被我说得一哽,忙道,“当然不是!”
“和你一道的时候,我总能放松下来。一看见你笑,心中烦闷不知为何便会消解很多。”他说着,嘴角弯起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有那么好吗?”我挠挠头,被他夸得不好意思。
“我骗你干嘛?”他伸手过来,摸摸我的头。
我忽然福至心灵,开口道,“您教我作诗吧!”
话一出口,沈怀新的手僵住。
他收回手,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面色有些发沉。
我开始慌乱,怎么办,好像又说错话了。
房内的空气凝滞了般,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我急忙开口,“对不起……”
“你为何想学作诗?”沈怀新与我同时开了口,听得出他是不高兴的。
我低下头,泫然欲泣,万一他就此不来了怎么办?我不该提的。
可若他能重新作出诗来,说不定就可以振作起来。
我原是这么想的,可我不想叫他知道。
想了想,我开口道,“您知道,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再过半月就是乞巧节了,画舫惯例要办七巧灯会,每个姑娘都要登台展示才艺,再选出花魁娘子。我想若我会作诗,在灯会上便能扬眉吐气,往后客人也能多一些……”
我越说声音越小,偷偷抬眼瞧他。
沈怀新的脸色缓和了些,只还是不说话。
咽咽口水,我接着说,“我的恩客除了您就没有别人了,一月只能吃上两三回肉。要是客人多一些,我便也能常常吃上肉了。”
他看我这幅样子,突然笑了,“你学作诗,便只是想吃肉?”
“恩。”我点头,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天底下,难道还有不喜欢吃肉的人吗?
“是了,没有人不喜欢吃肉。为了吃上肉,杀人放火都大有人在。”
“诗,原来还能救人吗?”
沈怀新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越笑越开怀,像要把郁结于胸的什么东西一并笑出去。
几个月来,我眼中的他是沉寂的、温和的、疏离的。
现在如此豪迈不羁的样子,让我想起那晚湖边时的他。
我心中惶惶,上前一步,正想说些什么。
他却猛一拍桌子,朗声道,“好,我便教你作诗!”
“小云喜,你可要认真学。”
“恩!”我重重点头。
直到这一刻,我才算确定,自己终于做对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