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芯禾,陈灿,张琪,毛豆儿四人欢乐的午餐时间,又迎来了不速之客。
“丁芯禾,陈灿,换个地方聊聊。”齐雨斯突然出现在餐桌边,丁芯禾发现短短几天,齐雨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眼底淤青一片,怕不止是熬了几个通宵。
毛豆儿犯嘀咕了,“这三天两头的阴魂不散,还有完没完了。”张琪按了按毛豆儿的手,示意其不明情况,不要多言。
食堂后面有片菜地,搭了棚子,齐雨斯翻出个塑料袋,里面是青岛啤酒。“喝不?”拿了罐递给丁芯禾。
丁芯禾摇摇头,“下午还上课呢?”想了想又说,“你也别喝的好。”眼见齐雨斯已经拉开罐口,再补充,“那你少喝点。”
“啰嗦。”齐雨斯对着丁芯禾翻了个白眼。丁芯禾倒也不说了。
“喝酒表演,找我俩来当观众?”陈灿等了会儿,只见齐雨斯光喝酒,也不说话。
“我要转学了。”齐雨斯终于开口。陈灿丁芯禾两人对视一眼,意料之中。
“你俩也不给点反应,多没劲儿。”齐雨斯抱怨着,“在山城这破地方一年多了,也没个朋友,走了总想有人知道。下周一等我妈找领导办完手续,我就不回来了。”
“五年,喂不熟的狼狗,你们知道吗,她拿着我的钱给别人买礼物。没送过我一朵花,一根草都没有,哈,给许杨清送奶茶,送甜品,冷了送暖身贴,热了送小电扇。她跟我说,我就是个疯的,抓着她不放,丢人显眼。”
“小学毕业后,我妈本来要带我去都城上国际学校,我真是鬼迷了眼,为了跟她一块儿,死活赖在怀乡。从初中到高中,你们知道吗,是她先招惹我的,即便不愿意了,她怎么能说我贱呢?”齐雨斯说着,将脸埋进了膝盖,已然泣不成声。
齐雨斯哭迷糊了,断断续续的诉说着,旁观者清,故事的开局似乎便是有人刻意为之,却又让结果不堪入耳,满目疮痍。
齐雨斯小学最开始便是跟着妈妈在都城的贵族学校就读,后来乡下的外婆身子突然不大好了,怕外婆撑不过去,读书以前齐雨斯待在外婆身边长大,跟外婆感情极好,她央着妈妈要回怀乡,陪外婆最后一段日子。那时齐雨斯五年级,省城的孩子入了乡村学校,矜贵而不自知,不知不觉被同学孤立了。午餐去食堂打饭,去的晚了剩下些不爱吃的蔬菜,一个人坐在窗边,这位子头顶挨不着电扇,身后大片的太阳光洒在脖颈,晒得雪白的脖颈微微泛红,小姑娘也没什么抱怨,有些孤单却也能适应。她想,陪陪外婆,往后便要离开了,没朋友也没关系。但总也有时候,比如体育课的组队排球,英语课的同伴口语交流,数学课的小组学习,一个人的齐雨斯还是会感到丧气。
有一回在校门口的文具店买铅笔,店家抓着一个小女孩凶巴巴的咒骂,“你给我把家长找来,这个月已经第三回了,小小年纪偷鸡摸狗屡次三番,看着斯文,学校怎么教你的,你妈怎么教你的,如果没人教的话我就送你去派出所。”
小女孩不吭声,也不叫家长,眼看着店家大叔就要拉扯着她去派出所了,齐雨斯出来阻拦,“叔叔,这是我朋友,我先帮她把钱给你,我会转告她的家长,如果还有下次,您再好好教训她,行吗?”店家想想,这去派出所也没什么用,一看就是野孩子,没人管教,这次有人愿意付钱,拿了钱了事,下次不许这人再进来,多提放着点好了。
“行吧行吧,我就是太良善,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撒野,你这人不许再进我的店,要偷,换个地方偷去。走吧走吧。”店家收了钱就急急赶人,似乎多一些纠缠都是晦气。
“我叫周子叶,你有很多钱吗?”这是周子叶与齐雨斯的初见,并不体面。
富裕的成长环境下,齐雨斯对钱财十分钝感,她说,“我想买的东西,妈妈都会给我买,周子叶,我妈妈说,进了派出所就会留下案底,以后会影响前程。所以,你可不能再偷东西了。”
周子叶不以为然的“嗯”了一声。但从那以后,周子叶会等着齐雨斯放学,两人一起回家,会陪齐雨斯吃饭,会挤在窗口抢到齐雨斯喜欢的菜,周末两人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齐雨斯从不计较花销,她知道周子叶家境并不好,父母离异,跟着父亲,这父亲有和没有一个样,很少着家,周子叶靠着三姑六婆接济长大。后来,周子叶彻底搭上了齐雨斯这艘诺亚方舟。
后来,外婆身子好转,但齐雨斯不想离开怀乡,因为她有一个好朋友,叫周子叶。初中以后,周子叶时常睡在齐雨斯外婆家,外婆只当两女孩儿关系好,对周子叶也颇多照顾。齐雨斯第一次月经来潮,吓得不敢告诉外婆,以为自己生了怪病,周子叶忙前忙后照顾妥当,手把手教会齐雨斯怎样使用卫生巾,亲手洗干净其粘了血迹的内裤,她告诉齐雨斯“别怕,我陪着你。”她主动吻上齐雨斯的眉眼,问她“还难受吗?”她一遍遍告诉齐雨斯,自已多么喜欢她。
从一开始究竟是处心积虑还是存了几分真心,如今齐雨斯不想再去分辨,她有些醉了,她说,“陈灿,你不是我第一个找不痛快的人,但你是最后一个。我问周子叶,坑蒙拐骗这么多年了,怎么现在不讲物质,要真爱了呢?哈哈。你们知道吗,她说,忍了这么多年,受够了。高中毕业,她可以自己工作赚钱,陪疯子玩过家家,游戏结束了。”
讲了许久,齐雨斯确实是累了,这么多年,有人物质贫瘠钻营情感,有人付出了物质还输了感情。
陈灿拿走了齐雨斯手上的酒罐子,晃了晃,空了。她说,“齐雨斯,回省城去吧,周子叶与许杨清并没有好的结果。你的未来不在这里,周子叶离不开这方寸之地。再见了,齐雨斯。”
丁芯禾和陈灿两人给齐雨斯送回了寝室,顺便帮她请了病假。将剩余的啤酒丢进了垃圾桶,回教室午自习去了。丁芯禾问陈灿,“为什么笃定周子叶和许杨清没有结果。”
陈灿说,“当年毕业,我喝吐了逗留在卫生间,听到了周子叶的一通电话。”
“和谁?许杨清?齐雨斯?”丁芯禾十分好奇。
陈灿摇头,“当时我也不清楚是谁,但今天我明白了。是齐雨斯的妈妈。”
丁芯禾惊讶,狗血偶像剧照进现实啊,“说了什么?”
陈灿说,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不清楚,我大概记得周子叶说的,她说,“阿姨,您给的钱我一分也没动,银行卡寄回给您了,如今您可以放心了。我对不起她,我真的喜欢她。祝她毕业快乐!一共两张银行卡,一张还给您的,一张还给她的,她的便是您的,您一同收下就好,和您也不会再联系了,就到这儿吧。“
丁芯禾佩服陈灿的不动声色,原以为是渣攻深情受的剧本,却是真爱败给了现实。
“你这都能忍着不告诉齐雨斯?”丁芯禾竖起大拇指。
陈灿说,“但你看见周子叶和许杨清的拥吻不也是实打实的吗?”
丁芯禾的脑子又不够用了,“对啊,所以,这么复杂啊。”
陈灿说,“周子叶应该也比较矛盾,心思不纯在前,而后心有所愧,一个人对自己这般好,不可能无动于衷,但两人不在一个层次,今天的校服极大遮掩了社会的贫富差距,阶级差异,但依旧可窥见云泥之别,往后世界之大,周子叶抓不住齐雨斯,齐雨斯拉不起周子叶。周子叶的根早就烂在了小时候。所以,不用说清楚,也说不清楚。让齐雨斯走的无牵无挂,至少证明周子叶有一些许爱过。”
“对对对,我们不要当搅屎棍。”丁芯禾震撼之余总结陈词。
爱是基于平等的灵魂,是实现平等的交换。但是一旦去衡量是否平等,爱又消失了。什么是爱呢?丁芯禾想,齐雨斯是爱着周子叶的吧。那周子叶究竟有没有爱过齐雨斯呢?
爱,真是捉摸不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