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怀乡县坐上火车,三天两夜的时间,丁芯禾与陈灿两人踏上了成都这片土地。离开火车站两人找了家酒店安置,大城市交通便利,公共自行车,电动车,地铁,滴滴打车,这许多方式,都可以让人们去到想去的地方。
酒店所处的位置较为繁华,安全问题不大,两人第一次一起出远门,来到陌生的城市,既兴奋又紧张。办理好入住手续后找到房间,打开房门,眼前是一般商务酒店标间布置,把行李拖进房里。
“灿灿,这床软的很。”丁芯禾四仰八叉的把自己放在床上,左右滚了两圈。
陈灿忍不住取笑,“多大的人了,真当自己十八岁呀。”
“不管,就是十八岁,就是第一次出门,就是第一次住宾馆,哼。”丁芯禾彻底耍赖。
“小禾苗,你以前来过成都没。”陈灿貌似随口一问。
丁芯禾知道陈灿问的以前,指的是二十八岁的时候,“没有来过呢?”
陈灿略微放心,越是接近成都,陈灿的心愈发惴惴不安起来,她梦见自己和丁芯禾分开了,在成都的街头,丁芯禾突然消失,陈灿穿越人海,却再也找不回上一刻牵着自己手的丁芯禾。
“明天我们先去哪儿玩儿。”丁芯禾来到陈灿边上,有些兴奋的问道。
“市区里面可逛的地方很多,好吃的也多,可以去人民公园走走,喝盏成都的茶,每个城市啊,总有那么些步行街,比如成都的宽窄巷子,虽然大多是游客,但来都来了,走呗。”陈灿细细在安排,“晚上的话,我们可以去看看九眼廊桥,那边有许多酒馆,咱不喝酒,咱讨一杯热闹。”
“好啊。”丁芯禾总是喜欢凑热闹。
依着陈灿的安排,两人在成都悠哉悠哉的过了些许时日,参观文殊阁时,陈灿与丁芯禾都恭恭敬敬地向着文殊菩萨拜了三拜,唯愿身旁之人平安喜乐。
成都喜辣,吃饭时丁芯禾实在受不住辣,会拿碗清水涮着吃,自然是要被陈灿打趣的,但往后每次点菜,陈灿总要嘱咐一句师傅,不要太辣,微微辣。
夜半,两人拉着手压马路,“灿灿,这条就是玉林路哎。”丁芯禾抬头看路边的指示牌,车灯闪亮,丁芯禾来不及反应,人已经向前扑倒,惊惧之下回头,身后已经没有陈灿的身影,大卡车在眼前急急刹车,丁芯禾手脚冰凉,连滚带爬的冲到车头前方,陈灿漂浮在一片血泊之中,血泊开始扩大,似河流,带着陈灿的身体远去。丁芯禾想要大喊,但声音却在空气中消散,想要奔跑,但双脚却只能在原地摆动,渐渐的,河流演变成大海,无边无际的血红色将丁芯禾吞没。
2040年,陈灿提交了辞职报告,收拾行李定居在了成都。此事与父母早已做好商量,她想在这里生活许多日子,这是丁芯禾的生命最后暂停的地方。
“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小禾苗,16年前,我来成都找你,却害你永远停留在玉林路的街头,我说过:总要来陪你的。
陈灿时常做梦,梦里自己与丁芯禾重新开始,没有隐而不发的情感,只有宣之于口的爱意。梦里,两人带着记忆拨云见日,守住了彼此,承诺了余生。然而,每一场梦,总是止于成都,止于陈灿的死亡。如果结局是必然的生离死别,陈灿多么希望,这场梦是真实存在的,包括所有的开心,震撼,难过,和离别,包括死亡的是自己,而不是丁芯禾。
原来,是丁芯禾走了啊,这家伙,也不知道带带自己,留下自己一个人和一遍一遍走不出的回忆。
待在成都已有些时日,又是一个夜,陈灿从梦中惊醒,再也睡不回去了,行至窗边,玉林路上有些酒馆,不夜的场子里有人在歌唱: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
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余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
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挣扎的自由
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绿的垂柳亲吻着我额头
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我从未忘记你
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喔?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你会挽着我的衣袖
我会把手揣进裤兜
走到玉林路的尽头
坐在小酒馆的门口~~~
2024年,陈灿与杨末生即将举行婚礼,丁芯禾回信:陈灿,我和同事三人早已约好假期成都旅行,实在抱歉,礼金转至支付宝,愿百年好合。
陈灿赌输了,但她依旧放不下丁芯禾,她与杨末生说了个清楚,杨末生沉默后告诉陈灿:去做最后一次挽留吧,我等你回来。如果你俩一起回来,我便祝福,如果你一个人回来,请嫁给我,我们再不问前尘往事。陈灿感动于杨末生的爱意,却也拒绝了杨末生的等待。
陈灿收拾了行李便去成都找丁芯禾。
【丁芯禾,十数年的时间与你而言,承载的是慢慢退却的记忆,还是淡淡消散的爱意。我却尝到了酒味,时间里发酵地思念的酒香,醉人。我真是喝醉了酒,稀里糊涂的来了成都,你来接我吧,你说过,我来了,你一定会接的。我在高铁站等你。】
丁芯禾看到信息,虽不明状况,但还是马上打车去了成都高铁站,丁芯禾一眼看到陈灿倚坐在行李箱上,看向自己,笑的像十多年前从大巴车上下来的那个小女孩。
“灿灿,杨末生欺负你了?”丁芯禾十分担心。
“丁芯禾,我欺负杨末生了。”陈灿好像很忧愁,声音有些轻,“我逃婚了。”
丁芯禾松了口气,因为陈灿没被欺负。
“这么大人了,这事儿不好。”丁芯禾也说不出哪里不好了。明明是非常任意妄为的举动,可是陈灿做了,又好像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不值得苛责。
“那我们先找个宾馆住下吧。”丁芯禾只能接下去打算。
“丁芯禾,我来就想问问你,你想好了答,我走或者留,看你了。”陈灿很慎重,“我们可以继续吗,续写不清不楚的结尾,我就是想,这么多年都忘不掉的人,一辈子真的还会有吗。我不喜欢不明不白,我们到底算不算喜欢过,我真的喜欢你,后来我也接受过其他人,但我还是忘不掉你,我们长大了,有能力可以选择和承担结果,所以,你说不愿意,我便再不会为你开脱,也再不会与你纠缠。”
陈灿听见丁芯禾说,“陈灿,我喜欢你,但我不愿意在一起,像你所说,我们都长大了,这是我作为成年人权衡利弊后的选择,爱不是我选择的最大权重,我对不起你。我们走下去,不容易。”
“你想的太多了,你的爱真是浅薄。”陈灿拉着行李箱越过丁芯禾,“来都来了,我自己逛逛再回去,再见吧,成都很大,丁芯禾,别怕,我们遇不上的。”
世界很大,我们怎么就遇上了呢?陈灿笑着笑着哭了。
丁芯禾看着陈灿远道而来,擦肩而去的背影,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其实,丁芯禾恐惧的,从来不是走上一条狭窄的小道,只是怕陈灿以后会在荆棘丛生的路上进退两难,有些路,走错了可以从头开始,因为本就是四通八达的大道。然而,有些路,回头是擦不去的一身灰土,前方是躲不掉的万丈红尘。
来都来了,心却死了,陈灿走在玉林路上,进了家小酒馆,三杯两盏淡酒,走出酒馆时已有些步履蹒跚。她好像在街角看见了丁芯禾,真是喝醉了。
轻轻地哼着歌,慢慢地在游荡,明明是很浪漫的满月之夜,团圆之夜,皎洁的月色却被鲜血浸染,离别不期而至。丁芯禾不愿与陈灿生同衾,却不怕替陈灿死先行。
陈灿对丁芯禾既怨又爱,最终还是选择回到成都,陪陪这个胆子小的可怜,却为了自己丢了性命的姑娘,她此生的一眼万年,余生的魂萦梦绕。
庄生晓梦迷蝴蝶,是谁在做一场春秋大梦,是谁在梦一场死生离别。
七点的闹钟响起,丁芯禾起床洗漱,顺道带了顾西西去考点。
“芯禾,昨晚没睡好啊?”顾西西看丁芯禾有些愣怔,想着这家伙怕不是熬了个大夜。
“啊,睡好了,就是,做梦了。”丁芯禾回答。
“噩梦?”顾西西想当然,这情绪也不像一夜好梦。
“美梦。”
坐在考场监考,丁芯禾依旧在念着那一场梦中梦。
原来,做梦的是自己啊!陈灿早已婚配良人,早已不念过往。
【陈灿,假期已有约,这酒怕是又要错过了。再祝新人百年好合。有缘再会。】缘尽于此,各生欢喜。
星河徜徉于无垠夜色,灿烂本属于万丈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