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最后一声铃响起,考场一片寂静,等待监考员收卷。监考老师整理好物品打了个手势后匆匆离开,教室里突然躁动,欢呼,喧闹,桌椅碰撞的声响此起彼伏,过道上人来人往。
丁芯禾考场在一楼,走出考场后在楼梯口等伙伴们,陈灿,张琪,毛豆儿相继从楼上下来,没有人询问考的是否满意,没有人拥抱诉说分离,毛豆儿饥肠辘辘,“午饭吃啥?”似乎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吃了饭还得继续回来上课,但路过一间间空荡荡的教室,身边经过许多没有穿着校服校裤的同学,无不提醒,今时不同往日,所有人都将与此地告别,迎来短暂的休整,而后开始全新的旅程。
午饭四人在校门口吃了烧饼,烧饼加稀饭,再买点凉菜,随意却很丰盛。许多次下午放学,几人借了走读生的学生证,混出学校,就为了这一口又香又酥的烧饼。回到宿舍,李梦瑶正在整理东西,朱莹莹正躺在床上休息,梦成已经离开。
“终于毕业了,听说班长组织了毕业晚会,大家回见啊。”李梦瑶挥挥手,拉着行李箱也准备走了。
“再见。”宿舍里剩余的人异口同声。
朱莹莹也从床上下来,“我也先走了,□□联系,再见。”原来这家伙东西也已经收拾完毕,随时能够拎包走人。
“整理东西吧。”张琪开始折叠被子。
“嗯嗯。”丁芯禾与陈灿终于行动起来。大包小包堆在地面,所有床铺上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平常摆满东西的洗漱台一片空旷,储物柜有些开着,有些关着,但里面都已经空无一物。
“先回家?”陈灿问丁芯禾。
“嗯,先回去,过几天再出发,怎样?”“好啊。”
两人早有计划,毕业后实现一场毕业旅行,选址:成都。
“灿灿,你想先去哪儿?”世界之大,她们想去很多很多地方,去见高山,涉湖泊,越沙漠,在陌生的城市遇见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品尝喜欢或者并不能习惯的食物。
“成都吧。”陈灿询问。
“好啊,听你的。”
“你也不问问为什么呐。”
“为什么呢?”丁芯禾从善如流。
因为一种感觉,如梦似幻。因为一首歌,魂萦梦牵。其实陈灿无法回答丁芯禾,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在轻唱“成都”。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
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余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
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挣扎的自由
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绿的垂柳亲吻着我额头
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我从未忘记你
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喔?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你会挽着我的衣袖
我会把手揣进裤兜
走到玉林路的尽头
坐在小酒馆的门口~~~
毕业晚会热闹落幕,三千学子各奔东西。像剧本里写的一样,有人哭泣,有人欢呼,有人轻轻拥抱,有人黯黯别离,有人纵酒豪言,有人拍照留恋,结束后小组再聚,网吧酒馆KTV,这是所有人默许的不眠之夜,是压抑后的释放,是迷茫前的狂欢,是人生最盛大的别离。
“困吗?”陈灿看丁芯禾不停的打着哈欠,眼角都流了眼泪,“不行咱就撤退吧。”
“听你的。”丁芯禾搓了搓眼睛应着陈灿。
两人跟同学打了招呼提前退场了,其实,分开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事情,许多人自此不会再相见。
出了网吧,天已经微亮,凌晨四点半,街上不乏往来行人,不知是同样的一夜未归,亦或是已然经历了酣睡后早起。
丁芯禾打了个哆嗦,问陈灿,“灿灿,冷吗?”
陈灿握住了丁芯禾的手,冰冰凉凉的,两只手一块儿揣兜里,暖暖的,不知是陈灿的手暖和,还是陈灿的兜暖和。
两人一起走过两条街,来到一家油条店,县城的老店,远近闻名,进店要了两根豆浆,一屉小笼,两碗豆浆。
“第一次这么早吃早饭。”丁芯禾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咬上小笼包,汁水四溢,确实名副其实。
“离了学校,两个人,一起吃早饭,真好。”陈灿将油条折成小段,泡在豆浆里,油条吸足了豆浆,一口软糯香甜。“芯禾,我既兴奋又害怕,山城中学像保护伞,伞下的空间不大,失了自由,但很安全。现在我们飞出来了,天高海阔,我却开始忐忑了。”陈灿说不出自己莫名其妙的害怕从何而来,有个声音在呼唤她去成都,她分明从未了解过成都。
“不怕,我们填一样的大学志愿,我们还会在一起,会一直一直在一起。”丁芯禾想到那样真实的梦境,梦中飞驰而来的大卡车,她想:灿灿,我会护着你,护你平安。
吃了一顿很早的早餐,两人再步行去车站,六点多了,天已大亮,在车站的候车室坐会儿,两人就可以先各自回家了。两天后,出发,成都。
太困了,一上车落座,丁芯禾就睡着了。梦里,她与陈灿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了各自稳定的工作,在清晨的阳光下道别,在落日的余晖里相聚,在清冷的月色间漫步,在温暖的被褥里拥吻。生命的时钟不疾不徐在拨动,她们的容颜逐渐苍老,她们的笑容愈加灿烂,在五十岁的年龄迎来退休,开始了二人的旅居生活。又是成都。一辆大卡车迎面驶来,节奏那么缓慢的一座城市,这辆车开的这样快,快的丁芯禾拉不住陈灿的手,眼睁睁看着陈灿被高高抛起,落在冰冷冷的地面。丁芯禾一瞬惊醒,一时之间分不清今夕何夕。大口喘气,坐在旁边的人关心询问,“小姑娘,还好吗?”丁芯禾回过神,“谢谢,没事。”
丁芯禾觉得自己很幸运,在经历了一切挣扎后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上帝给了自己重新书写故事的机会。但她多么害怕这是上帝的玩笑,怕终究是一场兰因絮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