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壳，姐姐今天还是不想出来吃饭吗？”

    “姐姐说她想在房间吃。”

    张池躺在门边的地板上，妹妹和妈妈的声音从隔着欧根纱般的缝隙飘进来，有时候她会连续几小时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只是躺在那儿。

    她幻想自己在腐烂，面目模糊地躺在草地上，躺在雨后的泥土里，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巴味儿混着青草香，躯体轻微地下陷，和大地相融。

    她的脑海浮现之前熬夜好几天才看完的电视剧，男主角一次次地回到过去，使得他能够在一个个“早知如何”的时刻听从内心的声音，挽留马上将要成婚的女主角。

    她在想同样的事情，不可避免的失去来得太早会成为碗大的疤，夜久意难平。

    她又一次想起几年前和程右爬上天台看星星的夏日夜晚，恍然如莎士比亚描写的仲夏夜之梦，月亮、精灵女王与求而不得的恋人纷纷登场。托词着天色黑她害怕得很，伸手牵住了程右的右边衣袖，在她暗自窃喜地默念‘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时，程右反手握住了她的，“看着点台阶，你老爱摔跤。”星星不算多，远称不上银河，但由于附近没有太多建筑，衬得她们的脸庞在星光下微微亮，四野悄无人，她借着晚风小声地说：“我很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往往在异性恋的故事里，这样的对白意味着双方情侣关系的确立，可张池和程右不确定，她们站在黑暗中，怀揣着各自的心事。

    很多年后，张池问程右记不记得这个夜晚，程右告诉她，听到“喜欢”二字她心跳加速，怦怦——只是当时她不知道，这不是友谊的爱。

    长久的友谊以及往前迈进一步可能面临的失去，造就了现在的张池永远无法抱住过去的程右。

    当夜晚成为记忆，变得像《蝴蝶梦》的开篇“我们再也无法重归故里”，也像极了赫拉克利特坚称的“一个人无法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有时候她真想重新爬上那个天台，再看看静谧的星光，可心知肚明的失望阻止了她。

    她躺在地板上，幻想着自己躺在金字塔里，123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她突然明白，那场爱里，她的存在盖过了程右的，疯狂的暗恋像是独角戏，思绪涌动，心潮翻涌，对手却迟迟未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