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烽找沈冰玉求和的这一回并没有捞着什么好，事儿没办成，反倒是最后变成了失去理智的情绪发泄，等他冷静下来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心里难受后悔得要死。
压力积攒到一定程度，或者受到了无法自愈的创伤时，他会本能地回到自己唯一的家人身边寻求安慰，就像狮子幼崽在受伤之后会嗷嗷叫着找母狮舔舐伤口，有没有作用不好说，但起码心理上能获得一丝安慰。
左雪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哥了，当左烽提前告诉她自己要来的时候，从电话里都能听出来她洋溢着的心情。
“哥！你今年来这么早啊？给我带点糖雪球，我想吃那个了。”
左烽拎着一兜糖雪球站在疗养院门外：“好，还要什么吗？”
“嗯……要是有卖糖炒栗子的也带一点吧，嘿嘿。”左雪抱着手机思索了一会儿，说完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左烽轻声笑着说。
原本每年过年左烽都是和她妹妹待在一起的，因为请的护工也要回家过年，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兄妹只能互相照顾，今年本以为会因为沈冰玉的关系晚来看他妹妹几天，没想到出了岔子还提前了。
左烽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堆左雪爱吃的，大兜小兜拎了满手，进到病房里的时候左雪像只小鸟一样飞扑着迎上来，帮他把东西都卸了下来。
“好多东西呀，哥，你都买啥了？”
“打开看看呗。”
俩人一起把兜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到左雪的折叠桌上，左雪两眼放光一样一样数着：“糖雪球，山药豆，茯苓饼，糖炒栗子，白云糕，糖葫芦…豆沙馅的！哇还有江米条，哥，你不买我都没想起来这口！我太想吃这个了！”
左烽宠溺地笑着帮她拆开塑料袋：“吃吧，平时这的医生都看得忒严了，我给你带糖葫芦都得把山楂从串上撸下来，也就过年这段时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左雪眯着眼笑，捏起沾着砂糖粒的江米条扔进嘴里，脆声声地嚼着说：“还是老哥你厉害，这下给我解馋了。”
俩人一起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左雪打开平板电脑画画，左烽好奇地凑过去看着，画面上是一群浅色的□□人，大家围在一起手里拉着横幅，左烽好奇道：“这画的是什么呀？”
左雪小脸红扑扑道：“新年贺图，给我的粉丝们画的，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鼓励我支持我画画，所以我也想反馈给他们点什么。”
“厉害啊，都有粉丝了。”左烽摸了摸她的头发。
左雪用脑袋撞了下他的手，打开相册给他展示了她其他的画，有点骄傲又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还给你画了呢，我发给你。”
“我看看。”左烽看着左雪发来的图，微微睁大了眼睛，画上是两只Q版的黑色小狗，大一点的那只用尾巴圈着小的，两只小狗眯着眼睛依偎在一起，双颊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和红晕，背景是白茫茫的雪地，四周散落着几颗圆滚滚的橘子。很简单的一幅画，左烽却能感觉到心里融入了一股暖流，他用力搂住左雪，内心踏实又温暖。
“哥，你咋了。”左雪拍了拍他的后背。
“感动。”左烽声音闷闷地发出来。
左雪打小就心如毫发，她能明显感觉出来左烽细微的郁闷情绪，她哥又是个闷葫芦，一般人根本翘不开他那张硬嘴，她只能大胆地猜测道：“哥，你是不是上班压力太大了，我听你说你又换工作了，实在太累的话就休息一段时间吧。”
“唉。“左烽叹了口气，佯装生气道：“你这小精豆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左雪眨眨眼，呲牙一乐：“哦，那看来猜错了，说吧，那是因为什么？”
左烽无奈地看着她。
“知哥莫若妹。”左雪用拳头锤了锤他的胸口。
左烽抱着脑袋陷入矛盾，他非常不擅长在左雪面前展露脆弱，在他们俩的成长轨迹中他一直是负责大包大揽独挡一面的那个，他需要给左雪一个依靠，但是自己出了问题却不知道该依靠谁，他怕自己的脆弱会让左雪有不安的情绪。
“哥，你是不是觉得向我展露情绪就是有罪？”左雪摸了摸他的脑袋，似乎能看透一切，像个知心小大人一样：“你总觉得得支棱起来，因为我需要你，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也需要我？”
“我…你，你身体不好，我怕影响你恢复。”左烽逃避道。
“但是你看，我现在不是恢复得很好吗？咱俩在一块你比我更像病人，哥，我已经在慢慢长大了，你可以试着依靠我了。”左雪担忧地看着他。
她的逻辑清晰，感情坦率真诚，左烽看着她，恍惚间看到那个哭得满袖子涕泪的小姑娘与现在这个坚强又贴心的左雪重叠了，她真的长大了，在一晃眼的时候，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他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但同时也涌起一股羞愧，自己怎么还没有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懂事呢？
他把胳膊环在膝盖上，酝酿着开口：“其实…这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个人，他真的对我非常好，没什么心眼，但是我做了一件对他伤害很深的事，我找他道歉了，但是他不原谅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左雪沉思了半天，换了好几个姿势，大脑飞速运转，她年轻稚嫩的脸上莫名显露出一种经验丰厚的沧桑，双眼直视着他：“哥，你俩是什么关系啊？”
左烽愣了一下，他俩是什么关系？他跟沈冰玉是什么关系？
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他们并不平等，沈冰玉是向他抛出橄榄枝的贵人，是他的金主，他说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都是贵人传达的指令，他只要感恩戴德地接着就行了，他说的甜言蜜语也只是在哄金主开心。
但是……左烽的视线落到自己的无名指上，银色的戒指散出淡淡的光辉，像是在提醒他说过的承诺。
沈冰玉，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绝对是发自真心的，回头望过他们走过的路，沈冰玉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不可忽视的一席之地。
沈冰玉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没意识到他的重要，但当他失去他，心里就好像被挖空了一块。
他好像真的喜欢沈冰玉，虽然他心里对他的愧疚更多，但想挽回他的心是出于喜欢。
是的，他喜欢沈冰玉。
左烽攥紧了手指，戒指在他的手指上弯出花白的勒痕，他眼底洇出水雾，沉声道：“他是我的恋人，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他。”
左雪咋舌。她不是没想过她哥可能有对象，他哥这长相，这身材，这么会照顾人，怎么可能没对象呢？但是他从来没跟自己提过，没想到这第一次提就是失恋。
她把手搭在左烽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哥啊，你做错事道歉是应该的，人家在气头上不领情也很正常，你就看你还想不想跟他处呗，你要是想处，就接着追，一直追一直追，追到他回心转意。”
左烽声音闷道：“他要是一直不回心转意呢？”
“那咱们起码也得把能做的都做了，不后悔就行，别留下遗憾。”
左烽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手指温柔的搓着屏幕，看着小雪的画，蔫蔫道：“我要把头像换成这个。”
“好哦。”左雪摸了摸他的头：“看到的时候就能想到我，想到我就给我打电话。”
“发消息吧，打电话太那个了。”左烽说。
“行行行，真傲娇！”左雪嬉笑着调侃。
左烽抓住她的手禁锢住，咬牙切齿道：“我看你真是好的差不多了！”
叮咚———
兄妹俩正打闹着，病房里突然响起了广播。
“哦，到点了，我该去吃药了。”左雪站起身扑棱扑棱身上的江米条渣子。
“我陪你去？”
“不行，医生得看着我们把药吃下去。”
“那你快去吧。”
“我回来的时候你要在房间里等我！”
“行，去吧。”
沈冰玉在卯一家里住了两天，卯一的父母都忙着招待来家里拜年的亲戚，对于沈冰玉这类和卯一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后辈顾不太过来，这也让沈冰玉放松了很多，这两天就跟卯一窝在房间里嗑瓜子，吃沙糖桔，打游戏了。
期间卯一乐队的几个成员也来过，听说了沈冰玉恢复单身之后热烈庆祝了一番，配合默契地连番上阵宽慰他，陪他喝酒。
沈冰玉一头雾水，他跟卯一乐队的这些人不熟，也就是加过好友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分手了他们这么高兴。
酒过三巡，几个男人东倒西歪地瘫倒在房间各处，不过一会儿就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沈冰玉和卯一还醒着，沈冰玉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冲卯一勾了勾手指。
卯一喝得头晕脑涨，脸和脖子红成一个色，跟在锅里刚煮熟了的小龙虾似的，晕晕乎乎地爬到他身边，靠在床边上斜睨着他：“干啥？”
“你跟他们说啥了？为什么他们听说我分手是这个反应？”
“嗯？什么意思？”卯一光看见他嘴在动，耳朵边上有声音在响，但是那声音怎么都传不进他的脑子里。
他凑近了些，盯着沈冰玉红润的一张一合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