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泽听到这话,连忙起身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肩膀:“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帝王的心思最难猜,便是我的父皇,我也捉摸不透。你好歹当过他近前的红人,父皇的心思,你该比我更懂才是。”
苏清如没再纠结这个话题,此时她给沈策的回信已写好,正放在窗边的阳光下晾晒。她重新拿起笔,开始写写给父亲苏镇的回信,头也不抬地说:“你父皇啊,也是个泼皮无赖。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个个都难伺候。”
高长泽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致,连忙唤来云戟:“去沏一壶雨前龙井,再端上几盘新鲜的果子,要蜜饯青梅和桂花酥。” 云戟应了声,转身退了出去。
待云戟走后,高长泽搬了张椅子,凑到苏清如面前,压低声音问道:“阿音,快和我说说,我父皇怎么个泼皮无赖法?我自小见他,都是一副威严庄重的模样。”
苏清如放下笔,笑看着他:“背后议论天子,可是掉脑袋的死罪。我若说了,哪天你把这话捅到你父皇面前,抓了我的把柄,我岂不是要任由你使唤?”
“我父皇一代仁君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他宽宏大量。再说了,我嘴严,绝不会说出去。我自小也没怎么和父皇独处过,今日听你这么一说,倒觉得有趣。”
说话间,云戟端着茶水和果子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在案上,识趣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掩好了门。
苏清如拿起一块桂花酥,慢悠悠地吃着,看着高长泽急切的模样,才缓缓开口:“有一日,我递上奏折,劝你父皇少去御花园闲逛,多理些朝政。你猜你父皇怎么做?”
高长泽等着她往下说。
“那老皇帝接过奏折,翻了两页,突然把笔一扔,往龙案上一趴,像个撒泼的孩童似的,说:‘朕昨天在牡丹丛里看见只绿鹦鹉,羽毛油亮得很,今日还想去看看它还在不在,你偏要让朕看这些密密麻麻的字,看得朕头疼。’”
苏清如模仿着老皇帝的语气,学得有模有样,惹得高长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继续道:“我刚要开口劝他,他又突然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像讨糖吃的小孩:‘要么你替朕去看看那鹦鹉还在不在,要么朕就把这奏折留到明日再批。反正朕年纪大了,眼睛花,看久了字就疼。’”
高长泽听得津津有味,“那你之后去看鹦鹉了吗?”
苏清如摇了摇头,嘴角带着笑意:“我当时就对他说,今日这奏折若不批完,我就去请我师父傅太尉过来。你父皇一听我师父的名字,立刻就从龙案上爬起来,拿起笔就开始批奏折。”
高长泽嚼着蜜饯青梅,“这么说,我父皇怕你师父傅太尉?”
“也不是怕,”
“不过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师父比你父皇更无赖,你父皇可治不了他。”
高长泽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父皇还有这般模样。”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青禾捧着一卷书走了进来。她抬眼见高长泽也在,屈膝行了个礼:“殿下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往常这个时辰,您还在军营呢。”
高长泽正坐在案前,见苏清如嘴角沾了点桂花酥的碎屑,便伸手用指腹轻轻抚去,“还不是太想念王妃,军中的事再忙,也抵不过想见阿音的心,便提前回来了。”
青禾瞥见这一幕,连忙低下头,捧着书往后退了两步,笑道:“奴婢突然想起还有衣裳没洗,就不打扰殿下和王妃了。” 说罢,转身快步退出书房。
高长泽看她匆忙离去,“青禾怎么还拿着卷兵书?莫不是王妃想培养个亲卫,好防着我?待哪日为夫不顺你的心意了,便让她杀之后快?”
苏清如在案前坐了整日,浑身早已有些酸痛,闻言便起身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回头看了高长泽一眼,“若真想杀你,何必借他人之手?我自己动手便是,倒是殿下,整日疑神疑鬼的,总把人往坏处想。”
高长泽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见案上还剩些桂花酥和蜜饯,便拿起盘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许是吃得太急,没几口便噎得直皱眉,又端起茶杯,连着灌了好几口茶水,才缓过劲来。
苏清如见他这样,不由得好笑,走回案前,拿起茶壶往他杯子里重新倒满茶水,递到他面前,问道:“这几日军中事务怎会如此繁忙?连好好饱肚的时间都没有,竟饿成这样。”
高长泽将盘子里剩下的果子和酥饼都扫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只能含混地发出几个音,待就着茶水咽下去,才缓过气道:“近来军中在操练新的阵法,又要清点粮草器械,事情繁杂得很,午时只随便吃了两口便又去忙了。”
“可是真如你之前所说,与乌桓难免一战?依我看,小战尚且合理,既能试探对方实力,也能稳定部族人心,只是眼下时机未到,若是发起大战,于我大启不利,陛下也定然不会应允。”
高长泽点了点头,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阿音猜得有理。至于到底是小战还是大战,终究要由朝廷决断,我虽掌着丹邾的兵权,却也不敢贸然行动。不过话说回来,让军里的兵卒多些历练,也是好事,总比整日守着营地无所事事强。”
“倘若我军的战力,再配上你的机关术,定能如虎添翼,到时候便是战无不胜。”
苏清如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我近来也在研究这类机关,只是制造机关讲究对症下药,需根据敌军的战术、兵器来设计。乌桓的骑兵我从未见过,不知他们的骑术特点、常用兵器,便是画再多的机关图纸,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高长泽听完苏清如的话,拉起她的手腕便往内室跑,“我有办法带你去看乌桓骑兵!”
两人一路疾步来到卧房,高长泽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掀开盖子,里面放着两套外族样式的衣裳 ,“这是我好不容易从边境商贩那换来的乌桓服饰,一直没找到机会用,今日总算派上用场了。” 他拿起一套递给苏清如,“快换上,我们这就出发。”
高长泽自顾自地开始脱衣,锦袍随手扔在床榻上,露出精壮的上身 。他毫不在意地在苏清如面前换着衣裳,动作利落。
苏清如连忙背过身去,“你怎么也不避着点?成何体统!”
高长泽刚把鞣皮短袍套到身上,闻言又慢悠悠地脱了下来,赤着上身走到她面前,俯身凑到她耳边,“看看怎么了?为夫练这一身好肉,本就是给你看的。整日捂着藏着,倒是浪费了这好身段。”
苏清如余光瞥见他结实的胸膛,看向一旁燃着的火盆:“殿下若再胡闹,我就把你的衣服都扔进火盆里烧了!到时候让全府的人都来瞧瞧殿下的‘好身段’,也让大家一饱眼福。”
高长泽抓起衣裳快速穿戴好。见苏清如仍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他又催道:“你怎么还不换?再耽搁下去,天色晚了就不好探查了。”
苏清如白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伸手将他往门外推:“出去等着!我换衣裳,你在这算什么事?” 不等高长泽反驳,便 “砰” 地关上了房门。
待苏清如换好衣裳开门出来。她本就身姿窈窕,穿上乌桓服饰后,少了几分中原女子的温婉,多了几分异域的英气,腰间的皮带将她的腰肢勒得更细,衬得身姿愈发挺拔。
他走上前,伸手为她理了理领口的绒毛,笑道:“我家阿音穿什么都好看。”
苏清如拍开他的手,催促道:“快走吧。”
两人牵出两匹快马,一路策马疾驰,很快便来到大启与乌桓交界的边关。守城的将领见是高长泽,又验过他手中的令牌,便立刻放行。
出了关,高长泽勒住马缰,对苏清如道:“我知道乌桓有一处军营,离这不远,那里常年驻扎着骑兵。”
快到军营附近时,高长泽让苏清如下马,牵着马步行前进。途中经过一条热闹的贩卖街,街上满是穿着乌桓服饰的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和奶酒的香气。高长泽拉着苏清如走到一个卖糕点的摊位前,用乌桓通用的货币买了两筐香甜的奶糕,还顺手拿了几个烤得金黄的肉串。
苏清如看着他熟练付钱:“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竟知道提前换好乌桓的货币。”
高长泽得意地扬了扬眉:“一会儿咱们就扮作送吃食的商贩,混进军营里,这样既不会引人怀疑,还能近距离观察他们的骑兵。”
“你倒想得周全。” 苏清如笑着点头,扫过街上的人,“只是满街都是胡语,你若是一开口,怕是立马就会被人识破,抓进牢里。”
高长泽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到时候我装哑巴便是。”
两人提着食筐,快步来到乌桓军营门口。守门的两个士兵见他们是陌生面孔,立刻上前驱赶,嘴里还说着胡语。苏清如抱臂站在一旁,想看看高长泽到底有什么办法。
高长泽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对着士兵比划起手势 。他先是指了指食筐,又指了指军营里面。士兵们皱着眉,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肯放行。
苏清如见状,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用乌桓文字写着几行字,递给那守卫。守卫接过纸条,仔细看了看,脸色缓和了些,又打量了两人几眼,便侧身让他们进去了。
刚走进军营,高长泽便凑到苏清如身边,小声问道:“你纸上写了什么?竟让他们这么轻易就放我们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