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原本还是教室右上角和左下角的距离,下一周就成了同桌。
期中考试后,新换的座位名单贴在黑板右侧,一伙人蜂拥而上,围的水泄不通,许喧留在原位,不一会便听到颜朝对自己喊。
“许喧,你在中间第二排最左边!”颜朝指指第二排,离讲台咫尺远近,上物理课再也不能补觉,许喧只觉我命休矣。
“同桌是谁?”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进颜朝耳朵里,她又回头一瞥。
“余誉!”
这下愣的人不止许喧一个,还有左下角发呆的新晋理综天王。
汤一燚刚好从后门进来,闻声凑近余誉,拉了个椅子坐在旁边:“张哥这座位排的,大智慧啊,我也想和许喧当同桌,期末历史肯定能及格。”
余誉闻言后有片刻停顿,很快又接上话:“待会张军进来了,先走一步。”
不同于走读生,住校生的书一般会摞满在桌仓里,余誉抬起整个桌子就走,从最后一排到第二排。许喧见他动作,握着右边空桌边缘挪开位置,趁余誉摆桌子之际,把空桌往后排挪。
她动作很快,不一会便拍拍手回座。收起的英语大册堆成小山,她还没坐下,最上面的一组已经山体滑坡,来不及拦。
许喧脱口而出:“哎呦我,对不起啊。”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秒。
“……没事。”
等许喧一个人抱走将近五十号人的作业,余誉才慢悠悠地从桌仓掏出英语,见她回来,点点头算打招呼,许喧瞧见那本英语,机器般挤出个微笑。
每个班总会有那么几个不交作业的,12班尤其多。
想让这位理综天王按时交英语作业简直痴人说梦,时间久了,不用许喧记名字,一对数量就知道哪几个没交。
前两周还会过去催一催进度,后来干脆瘦死骆驼压死老马,一共十几道题讨债讨半天,换成哪一匹老马都要骈死于槽枥之间。
有没有会开户的,想把几个老赖挂了。
“昨晚英语作业写哪些?”
“第二课时造句不写,其他全写。我去办公室她不在,至少下午才能批完。”
余誉能在大课间之前交上算他抄的快。
周一第一节是历史课。历史老师姓严,绰号严师,教学风格却是西城一中第一松弛,经常把知识点夹在历史故事里,趁学生不注意就能讲完知识点,饶是汤一燚这种对历史不感兴趣的,也得求着老师拖堂把后续讲完。
班里历史不及格的就三个,余誉和汤一燚赫然在列。
出了许喧这个历史全校第一,严师一整节课春风满面,三个不及格的都被夸了一顿。
人生的高光时刻能有几回,许喧闷声暗爽了一节课,前半学期不显山不露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简直不要太爽。
然后下一节是物理课。大起大落莫过如此,刚被历史捧到云端,就因为物理的重力而落回地面,降落点可能还是个盆地。
物理课就是余誉的高光时刻,马如对着96的分数啧啧称奇,一节课下来,每个12班学子心头都被烙上96两个数字。
一上午都在评讲卷子,对偏科人来说心情就像正弦函数,要命。
到张军上课,一进门先是开了个伪班会,说了20分钟才讲卷子。一番演说后,众人皆是冷静许多,许喧也收起飘着的情绪,把光鲜亮丽的数据抛在脑后,努力听讲了半个钟后还是放下了笔。
数学这种东西不是她直起身子就能听懂的。
在许喧暗中观察下,她发现余誉基本不听英语语文和地理,一到这三门课就是补觉或者写作业。
语文课许喧也不爱听,转过头看余誉写化学课外题,这本题他已经写了两节课,看来是真喜欢化学。
不过倒数第三题他已经卡了半节课,而且根据草稿纸上的笔迹,大概进展不顺。
“这题你会不会,帮我看一下。”
许是觉得左边的目光太过明显,余誉把册子一递,题就落在许喧眼里。一眼扫过,看起来像她做过的题型,大笔一挥,一溜草稿刷地列了出来。
“说起这篇课文,我就想起之前我和几个同事一起去北京……”
语文老太合起课本,轻轻放在讲台上,右胳膊撑在讲台上,开始讲述她眼里北京的秋天,几个睡懵过去的也直起身子,竖着耳朵就是听,余誉心思还在化学题上,顺便帮许喧计了个时。
老太讲的时候是25分,等到回忆快到尾声,许喧把册子推了回来。余誉看向白板右下角,37分,还有三分钟下课。
“我做出来选A,不知道对不对。你有没有答案?”
掏出答案册一对,还真是。
余誉做了半小时没解出来,许喧花了12分钟,舍弃了宝贵的八卦时间,帮他算了一道选择,顺便把思路和过程都理在草稿纸上。
下课汤一燚来找,见余誉研究得专心,凑近来瞧:“倒数第三题啊,这不是还没讲么?”
“我先修了。”
“哦。那你厉害,看你选的A,这你都会。”
见余誉摇头,汤一燚脑袋上仿佛顶了个问号。
“不是我做出来的。”
汤一燚还没问那是谁,余誉先笑了出来:“我觉得你的化学第二有点危险。”
话音未落,许喧从前门走了进来,汤一燚见状拿过题就准备回自己座位,不忘回头补一句:
“其实我假期也先修了。”
自从帮余誉写了个化学,两人的话多了起来。刚开始只是一起探讨化学题,后来就是闲聊,吐槽和复刻一些莫名其妙的网络热梗。
很多时候的友谊,都始于一句“我第一次见你以为你很高冷。”二人皆是如此,直到有了第一个话题,才觉相逢恨晚。
张军管班管的不严,上课经常有人串座,余誉经常会霸占平时用来堆作业的单人单桌,位居最后一排中间,比正常桌子低人一等,处于老师的视线盲区 ,堪称风水宝地,每次上课都被争着抢。
英语和地理课上,这张桌子属于余誉,到语文和历史则属于汤一燚或者柳季,有时不想听物理生物,许喧也会提前占好位,上最后排光明正大补觉,这两节课基本没人和她抢座。
余誉经常忘记拿课本,时不时就隔着六排人给她传纸条,让她往后传下眼镜,资料和作业。次数多了,已经不需要余誉再提,许喧早在英语课前就会把几件高频快递放在后排桌上。
高二新分班,班主任是个老古板,特别在意规矩,换座约等于挑衅班规。
许喧再也没有给谁传过东西,也不知道余誉分到新班后还会不会串座,会不会让别人给他传书。
西城一中的月考一般只考理综和数学英语,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许喧一度怀疑过自己,直到期中才算扳回一城。
第二次月考如期而至。
物理生物随便编满就行,不要想着自己做,自己做那肯定就是错。
目测选择难度偏大,一般难题的答案都会出其不意。掂量四个选项,许喧凭直觉排除了三个,选择了她觉得最不可能是正确答案那个。
她之前做过专项训练,一整页物理压轴选择专训,根据直觉选最不可能那个,多选同样如此,只选一个那叫谨慎。
对完答案,正确率高达百分之六十。
实验题可以拿个基础的五六分,许喧一番推测,编满了一个个横线,根据经验,她大概能蒙对3个空。
大题先把背过的公式写上去,再往里套数值。比起上次,这次大题偏向简单,只需要套公式就能拿到一大半的分值。
奋笔疾书下来,答题卡上没有空白。蒙的速度比别人快上不少,所以她成了第一个写完的。余誉似乎注意到,笔尖停顿了刹那,而后又继续演算。许喧写完没事干,拿起铅笔往物理卷子上写昨晚背过的政治。
生物许喧如法炮制,只不过生物选择更多,她想多拿分不太轻松,于是抓阄和猜蒙法齐齐上阵。大题填的字少,大多都是一眼出答案,许喧先编完大题,转而攻向选择。
余誉这回没急着写题,借着余光,观察到同桌先是低抛橡皮,摇到一面后犹豫几秒,又接着再摇了一次,这回没犹豫,直接往答题卡上涂。
36道选择,许喧就在他旁边抛了40多次橡皮。
真有耐心。
有这耐心学生物还用得着抓阄吗!
考完生物,余誉摸走橡皮,还没等许喧开口,他说:“下一堂考英语,借我用一下。”说完还晃了晃,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万一抓个40多分怎么办?”
“又不是没考过。”
空气中突然就洋溢着一阵心酸。
“……那你好棒。”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