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晴终于也迎来了属于她的休息日。她来到超市为自己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提着满满一袋回家。
三年前,为了延续母亲的生命,为了给自己治疗,无奈之下她选择将原来的房子卖了。
她在省二院治疗一段时间后,病情有了好转,便出院在妈妈所在的医院——中心医院不远处租下了这一套房。
她回到家,将买来的东西归类放好后,决定要为她的这个温馨小窝做一个大扫除。
抑郁症患者通常会出现行动力低下的情况,让这些患者去开始进行一件新的事情,他们会非常抗拒,会有很大的心理压力。
盛晴察觉自己最近的状态有所好转,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未来也是可以期待的。
添置生活物品、大扫除、接下来要去干什么呢?要不要再去看看干妈?
悠扬的旋律从手机迸发出来,屋子被悦耳的歌声填满,盛晴一边听歌思考,一边拖着地。
突然歌声终止,被手机铃声取代。
说曹操曹操到,盛晴接通电话,笑着说:“喂,干妈。”
“小晴啊,你今天休假的话就过来吃饭吧。”
“好啊,我也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没想到这么巧,你就打过来了。”
“这说明我们心有灵犀,你想吃什么,干妈晚上给你做。”
“糖醋排骨!”
“没问题,等墨时下班,你们一起过来吧。”
“好的,那我们晚上见啦。”
挂了电话盛晴继续打扫着卫生。
相比起盛晴给自己安排得满满的休息日,李与衡的周末就显得单调一些。
睡到自然醒,起来随便煮点吃吃,或者点外卖应付一下。下午打打游戏打打球或约三五好友小聚消遣时光。
典型的打工人周末生存方式,被工作日压榨完精力后依靠周末充电回血,接着奔向新一周的战斗。
正在床上躺尸的李与衡接到了他父亲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就听见李父说:
“你那些破铜烂铁还要不要的?”
李家老宅准备拆迁,家里正在清理东西。
“我哪有什么破铜烂铁?”李与衡疑惑地问道。
李父笑着调侃:“就你以前很宝贝那个,之前你说你装的是笔记本?你还要我就让老陈给你送过去。”老陈是李家的司机。
李与衡无奈扶额回答:“那不是破铜烂铁,让陈叔送到小区保安室就行了。”
挂断电话后,李与衡继续躺尸,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
夕阳西下,余晖落在远处山脉上,天边的云彩也被浸染为橙色。弦月斜挂东方,零零散散的星辰若影若现。
周家里灯火通明,客厅内笑声一片。
晚餐结束,周父在厨房里收拾东西,周墨时、周母和盛晴三人在客厅里看着小时候的相册。
周母和盛晴母亲是好朋友,两人小时候是邻居,一起手牵手走过了四十几年,后来各自结婚了分别剩下了周墨时和盛晴,做了彼此孩子的干妈。
相册里还有不少盛晴和周墨时同框的画面,三人沉浸在回忆之中,看着相片讨论着。
周母感叹道:“这时你们四五岁我们两家一起过年的时候拍的。”
又翻过去一页,周母拍了拍周墨时肩膀:“这张可有意思了,周墨时你这小子吃完了自己的棉花糖后还来抢小晴的,结果惹哭了小晴。”
盛晴应和着周母说:“就是,还想抢我的。”
周墨时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他双手合十朝盛晴摆摆手。
周母调侃他:“现在眼镜一戴,怕是不会再做这么小孩子气的事情咯。”
盛晴笑着说:“哈哈哈,天天跟个斯文败类那样,谁能想到你小时候还抢我东西呢?”
三人在客厅笑闹着,突然传来周父的声音:“哎呀,洗洁精居然没了,你们谁方便出门去小区门口买瓶回来。”
周母疑惑道:“橱柜里不是还有一瓶新的吗?”
周墨时突然站起来尴尬地说:“我上次回来顺走了。”
周母听到他的话,起来锤了一拳他的背部,笑着说道:“你小子赶紧去买回来。”
“好好好,我现在去。”周墨时说完朝门口走去。
盛晴看了看客厅的钟,发现已经将近九点。时候不早了,她决定回家。
盛晴说:“干妈、周叔,时候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周母说:“好,周墨时你送送小晴,路上小心啊。”
两人走出家门,往小区门口走去。
盛晴习惯性地从包里寻找手机,却没能找到手机的踪影。
“周墨时,我手机好像落你家里了。”
“那回去找找。”两人原路返回。
李与衡拿着一个盒子走出保安室,一场雨下过,原本在地上的热量已经充斥到空气当中。风吹来泥土和青草的混合气味,走在路上鞋子带起地面的水花。远处的灯光照亮朦胧夜色,路灯下是两个忽远忽近的影子。
李与衡注意到那两人的身影,他停下了脚步,看见风吹散她的头发,又带起她的裙摆轻抚着那人的裤脚。看见她眼含笑意对那人说着什么,接着他们转身进了隔壁那栋楼。
那样的笑容他好久没有看见,而盛晴旁边的那个男人,李与衡也不陌生。
一个李与衡学生时代也曾因为他吃醋的人——周墨时。
难道能走进你心里的人是他吗?难道他比不上那个人吗?
他好想冲上去质问盛晴,“你爱的人是他吗?”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呢?他已经失去了在盛晴那里的独家位置,至于盛晴邀请谁来坐这个独家位置,他更是无权过问。
他羡慕那个男人能见得到盛晴的笑容,羡慕他能占据她的身旁位置。
…
李与衡回到家里,打开刚拿回来的盒子,里面放着的是几本本子,从功能上来说它们其实是日记本。本子旁边还竖放着几封信和数张纸条。他拿出了最上面的那本,把盒子随手盖上,将它放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
本子封面上的图案已经褪色,页脚有些许蜷缩,里面的纸张已经略微泛黄。
每每回看自己写的日记,总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单纯又美好。写尽遇见挫折时的难过,暗恋时的酸涩,美梦成真的喜悦,或许还有很多那时想不明白的困难和苦恼,一页页翻过去的是少年心事也是不可回转的悠长岁月。
人果然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李与衡坐在沙发上回味着过往的点滴,指尖停在最后几页,和前面的字迹相比,这个时期的字迹略显稚嫩。
上面扭捏地写着几行字:
【我不明白上一秒在笑的人,为什么下一秒又会抱着我哭。】
另一页写着:
【他们说妈病了,我好想她,但是他们不让我去医院。】
再翻一页又看见:
【妈自杀了,我恨抑郁症。为什么她病了就要抛下我们。】
合上本子,本子封底朝上,静静躺在在沙发上。
他打开手机备忘录继续续写着日记,或者准确地说应该叫周记。
【第15周,雨天很多的一周
前几天我遇见她了,她说她过得挺好,可是过得好又怎么会露出逞强的笑。
看见她和周墨时站在一起我很嫉妒。
我拿回了以前写的日记本,看到小学写的东西,好幼稚。
或许我现在已经能够理解妈妈了吧。】
他打开书房的桌子抽屉,拿出了一份文件。标题写着“省二院心理疾病救助基金会立项书”,在了解到有机会和省二院合作时,他就考虑以他个人名义在医院设立一个针对心理疾病的救助基金会。
童年时期,母亲遭受抑郁症折磨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那时的他曾也有过很多的不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健康的人好像一朝之间就会变成这样。现在的他希望能够以这样的形式代替年幼的他给予母亲一个理解。
…
周墨时送盛晴回家的路上,他放在中控台的手机响了。
盛晴看他开车不方便,问了句:“要帮你接通吗?”
屏幕上闪烁着“暄妍”二字。
周墨时看了看屏幕,说了句不用。
盛晴疑惑问道:“这是谁?”周墨时身边没什么女性朋友。
她突然福至心灵,惊讶问道:“这不会就是那个女生吧?”
周墨时嘴角抽搐,假装镇定地继续开车。
盛晴自顾自地说:“看来就是了,话说你上大学后就打扮成这样是不是因为她喜欢这一款?”
盛晴眼里闪过狡黠的微笑问道:“不会那么久了都还是暗恋吧?”
盛晴打量了他一会,说道:“看来是了,毕竟单身那么多年了。”
周墨时故意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盛晴反驳:“你也不过大我半年而已。”
车辆到达目的地,周墨时把车停下,转移话题反问:“那你呢?分手三四年还不谈恋爱,是不是还在等他?”
盛晴仿佛被拿捏命脉,心虚回答:“谁等他了,我只是不想谈而已,我到了,先走啦。”
盛晴说完话马上打开车门逃走。
明恋、暗恋,相恋、失恋,人世间的感情好像不过如此,但遇见一个珍贵的人,感情就变得宝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