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被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李与衡和盛晴坐在长凳上等待着,走廊尽头处的抢救室灯光暗下,几位医生走了出来。
两人走上前去,李与衡略带焦急地问:“医生,情况怎么样了?”
领头那位医生脸色沉重地说道:“家属节哀。”
四个字犹如千斤巨石压在盛晴心头,泯灭了刚燃起来的希望。
她站在一旁没什么表情,眼睛死死地盯着抢救室的门。
李与衡拍了拍盛晴的肩膀,她好像突然回过神一般,说了句:“我没事。”
她转身往长椅那处走去,边走边说这些什么。
“我得给外公外婆打个电话。”
“还有干妈。”
“他们肯定也很想见妈妈的…”
电话拨通后,盛晴机械地传递消息,冰冷的语言是她武装自己的盔甲。
打完了电话的她像行尸走肉一样在走廊里晃荡,嘴里自言自语安排着接下来的计划。
李与衡见状,大声喊了句:“盛晴!”
试图将她从自己的世界拉出来,可盛晴没有丝毫反应。
他大步跑过去,从背后紧紧拥住她。紧到像是怕她会消失不见那样。
“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掉眼泪不丢人。”
“我不难过,真的,我好像强求妈妈陪我很久了。”
李与衡把怀中的人转过身来,手扶着她的后脑勺按在自己肩膀上,说道:“我不想看你这样逞强。”
“我不难过的…”
她头埋在他肩膀上,声音低低的。
“我会陪着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可你又不是我的家人。”
“我也可以是,只要你愿意。”
盛晴听到这话失神片刻,从他怀里退出来说道:“谢谢你,我好多了。”
她转身抹去眼角的泪花,往病房里走去。
有的关系或许停在这里就好,感情的跷跷板游戏她不想再去触碰,高高低低的,扰人心神。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或许独来独往才是适合她的归途。
……
雷声轰鸣,这一天是盛晴母亲徐兰女士出殡的日子。
放在病房窗台上的山茶花终于开了,这是徐兰女士最喜欢的花。花香淡雅,很衬徐兰的气质。
盛晴摘下了几朵山茶花放进了母亲的棺木里,花朵随着熊熊烈火变成灰烬。
她带着徐兰女士的遗骸来到东郊的墓园,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李与衡在后面为她撑着伞。
前来祭拜的人不算多,大多数是亲戚,以及从前与盛家私交甚好的朋友,周墨时、江暮舟得到消息前来祭拜。
花束和祭品放在墓碑前,被雨水打湿。
雷声大作,暴雨袭来,风带着雨水拍打着她的脸庞,视线模糊最后只剩一片昏暗,身体极速向后倒去。
站在她身旁的李与衡迅速搂住她,急切喊道:“盛晴!盛晴!”
盛晴眉头紧皱,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栗着。
江暮舟:“小晴,你怎么样了!小晴,听得见我说话吗?”
周墨时过来检查她的状况,说道:“快去中心医院。”
李与衡打横抱起盛晴上车坐在后座,周墨时开车,江暮舟坐在副驾。
因为下雨,路上的车流并不多,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中心医院。
周墨时给在中心医院工作的同门师兄梁医生通过了电话,盛晴被安排进了普通病房。
……
迷雾散去,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优雅的妇人悉心浇灌着院中的植物,山茶花肆意盛开着,蝴蝶飞舞,花香四溢。
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女孩闯了进来,脸上洋溢着快乐。
“妈妈!爸爸同意周末去游乐园啦!”她边喊着边朝妇人那边跑去。
妇人停下手中浇水的动作,笑着对小女孩说:“那我们小晴想玩什么项目呢?”
“海盗船!碰碰车!”
……
“妈妈…”盛晴躺在病床上,泪水淌过她紧闭的双眼。
江暮舟听见声音,过来拍了拍盛晴说道:“小晴 ,你感觉怎么样了?”
“舟舟,我怎么在这里。”她的双眼雾气朦胧,少了过往的清冷,多了一丝破碎。
“你刚刚昏倒了,你还记得吗?”
“这样吗?我好像不记得了。”
盛晴环顾房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周墨时说:“这里是中心医院,在找李与衡吗?”
“嗯,他…”
“放心,他不知道你生的是什么病。”
“那就好。”盛晴暗自叹了口气。
周墨时严肃而又担忧地说:“小晴,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不同意你继续减药,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嗯。”盛晴抚摸着左手腕上的伤疤应了一声。
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手中提着一碗粥,正打算推门而入,听见房内的交谈声,他顿住了开门的动作。
“那你依旧不打算告诉李与衡吗?我看那小子对你就是贼心不死。”
“他知道或不知道都不会改变我有抑郁症,我有PTSD的事实,那我宁可他不知道。”盛晴红着眼对周墨时说道。
至少在他记忆中的盛晴还是像以前一样鲜活。
站在门外的李与衡始终没有转动那个把手。
盛晴强颜欢笑地说道:“不过谢谢你们送我来的是中心医院不是省二院。”
中心医院是综合型医院,自然也有心理门诊和精神疾病门诊。
幸好,她的朋友们也替她维护着她的体面。
门外的身影已经离去,他边走边拨通电话:“陈院长……”
周墨时从病房出来时,看见李与衡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聊聊?”李与衡冷冷说道。
“却之不恭?”周墨时挑眉回答。
两人往吸烟区走去,周墨时递了支烟给李与衡,李与衡接过在手中把玩。
周墨时点上支烟,吸了口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像是为了确认些什么,他问道:“她生什么病了?这几年……她过得还好吗?”
“第一个问题我有权利拒绝回答,这是患者的个人隐私,当然以李总的门路,想知道些什么也是易如反掌。”
“第二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三年她过得不算好。”
“谢了。”李与衡说完转身离去。
“喂,你这声谢我可担不起,我也是看在小晴的面子上才告诉你这些。”
李与衡回头说道:“谢谢,我是真心的。”
周墨时嗤笑一声:“这小子…”
与其让其他人拐跑盛晴,倒不如让这个知根知底的家伙和小晴再续前缘。
至少他的真心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烈女怕缠郎,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好的结果。
周墨时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吸了一口烟。
病房内的盛晴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听见开门的动静,她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来人轻手轻脚,在床头的桌子上放下了些什么。
脸侧的碎发被人挽到耳后,被子也被人理了理。
她戴在左手的手绳松松垮垮,露出底下有些显眼的疤痕。
盛晴试图偷偷睁看眼睛看看是谁,却被人抓包。
“醒了?要喝粥吗?”李与衡站在床边说道。
盛晴尴尬地移开视线说道:“嗯,好啊。”
盛晴一口接一口勺着粥,软绵的粥配上皮蛋瘦肉,非常经典的一道粥。
李与衡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视线中的柔情又好像带了些许怜悯,让人难以忽略。
可盛晴最不希望得到的就是别人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