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姬婉禾微微耷拉眼皮,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
阿谵欲言又止,想到如今自己的身份低微,最终没有开口询问姬婉禾。
阿谵转身出去安排人手后,姬婉禾起身饮一口茶,口齿清香得令她心神愈发冷静。
希望周晏术带来的粮多点。
姬婉禾离开京都后便不再藏拙,命阿谵和芙蓉趁此机会找个借口处理掉潜伏身边的奸细。
这日,他们到一家客栈休息。
“殿下,人都处理干净了。”阿谵站直腰板道。
姬婉禾敏锐地嗅到阿谵身上散发出微弱的血腥味,她捏住茶盖拨了拨茶水,一脸淡然道。
“嗯,传书信回京都,就说遇到刺客。”
所有的信息渠道都被她拦截,她想让女帝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是!殿下,还有一事,周国内线来报,明日周晏术就与我们会合。”
“嗯,知道了。”
阿谵看姬婉禾神色平淡,从他进来说话就没有抬头瞧他一眼,竟忽然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前几天在京都的时候,姬婉禾还拉着他温柔细语,嘘寒问暖。
他为了处理奸细已经两日不曾合眼。
往常他稍稍表露出疲惫之色,姬婉禾便立马笑脸相迎。
而今姬婉禾冷着一张脸,眼中尽是疏离之色。
阿谵不禁怀疑那个与他亲亲我我的女子还是不是眼前的姬婉禾。
姬婉禾余光瞟到阿谵站立不动,她疑惑抬头。
“怎么了?还有何事?”
阿谵唇齿微动,悄悄抚平波动的心弦,冷漠地说:“无事,殿下可还有事情吩咐属下去做?若无事,属下便回屋休息。”
姬婉禾垂眸瞄一眼书桌上刚刚写好的计划,这计划还需要等周晏术来了再实施。
她淡淡地笑道,“阿谵,辛苦你了,你回去睡吧。对了,嬷嬷方才做好的酥糕赏你,你拿回去吃吧。”
阿谵见姬婉禾面色仍旧毫无波澜,心中莫名堵塞。
他低头掩下杂乱的心绪,捧起酥糕出去,顺手掩门。
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竟不知不觉中使他生出痴心妄想。
阿谵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天上没有一片云朵,他一扫内心的阴霾。
他来时内心空荡,去时也应当如此。
翌日,姬婉禾在见周晏术之前,特意命芙蓉帮她梳洗打扮一番。
既然上天让她拥有一张好皮囊,自然要好好利用。
当周晏术见到姬婉禾时瞬间目瞪口呆。
姬婉禾果然如女帝信中所言貌美如花。
周晏术看一眼马车后的嫁妆和兵马,心底一阵窃喜,不枉费他大费周章亲自来接姬婉禾去周国。
有姬婉禾手里的三千兵马和钱财相助,他离皇位又更进一步。
周晏术自然熟地说:“阿禾,多谢你派人过来护我,路上遇到两次刺客,幸好有你的人帮助。”
他对姬婉禾手下的人很满意,个个都是精锐。
姬婉禾礼貌的笑了笑,她只是怕她的好二姐派人劫粮,如她所料周晏术路上的确遇到刺客。
她客套又亲近道,“你我日后就是夫妻了,帮你就是帮我。”
周晏术听完心花怒放,顿时对姬婉禾心生好感。
“阿禾,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启程。父皇已经为我们定下良辰吉日,待我们到周国国都就可以成亲。”
姬婉禾迎上周晏术含情脉脉的眼睛,温顺地说:“好。”
周晏术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在见姬婉禾之前,他还担心姬婉禾很难相处。
一连几日赶路,离姬国京都越来越远。越靠近边境,人烟稀少。
眼看天就要黑了,于是他们就在空旷之地安营扎寨。
周晏术为展示自己的优点给姬婉禾看,特地拿上弓箭去丛林中捕猎。他运气极好,打了不少猎物。
姬婉禾侧目望坐在篝火旁边专心致志烧烤的周晏术,随后低头旋转食指上的扳指。
阿谵见状,眼神示意身后的随从将车上的酒搬下来给众人饮用,自己捧着一盏酒走到姬婉禾身边。
“殿下,好酒已备好。”
“嗯,给周郎君倒满酒,今夜孤要与周郎君不醉不归!”
周晏术抬头看认真倒酒的阿谵,他观察阿谵许久,发现阿谵与姬婉禾举止过于亲密,因而他不喜阿谵靠近姬婉禾。
他语气生冷地说:“阿谵你下去吧,阿禾这里有我,不需要你伺候。”
话音刚落,阿谵掩下心底的不满,抬眸瞄一眼姬婉禾,看到姬婉禾自然的点头同意。
阿谵只好放下酒壶退下。
周晏术见无人打扰他与姬婉禾相处,高兴之余多饮了几杯酒。
“阿禾,这酒咋这般猛烈,我一向酒量好,现在已经视线朦胧。”
姬婉禾瞧着周晏术左右摇晃的身子,不由地轻笑。
“这是我们姬国最烈的酒,你喝不惯也是正常。”
周晏术想说话,却觉得脑子逐渐停滞,闭眼前脑海中停留姬婉禾美艳的脸庞。
他不知睡了多久,脸上猛然一阵凉意。
周晏术缓慢睁开眼睛,入眼是心腹焦急的脸。
“王爷,20车的粮全没了!咱们中计了!”
“什么!!”
周晏术瞬间清醒过来。
他黑着脸说:“姬婉禾呢?”
“都跑了。”
霎时间,周晏术崩溃。
他该如何向父皇交代?他因为要争夺皇位,所以他不想让父皇失望。
“报!王爷,公主营帐内留下一箱银子和信。”
周晏术急忙夺过信,打开一看。
“帝命难为,请见谅。恐汝有危,速离回周。”
周晏术深吸一口气,气恼地将信撕碎。
“整顿人马,去京都!本王要亲自去问问女帝何意。”
行至快一炷香,路遇刺客,周晏术无奈之下选择狼狈返回。
“王爷,咱们还要不要继续去京都找女帝说理?这些刺客定是女帝派来阻碍咱们。”
周晏术恼恨地啐了一口。
“不必!既然女帝先毁掉盟约,她定不会承认劫粮一事。继续去京都也无济于事,与其赔上弟兄们的性命,不如回周国再做打算。不过这梁子算是结下!”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中,阿谵戴上面具,遥望远处的周晏术等人。
阿谵率人一路小心翼翼地跟随周晏术等人,直到周晏术等人离开姬国后,他才回到姬婉禾身边。
此时的姬婉禾已经命人将粮送去灾区,并分给灾民。
姬婉禾除了安置灾民,还拿出手里早就收集好的证据,顺藤摸瓜找到她二姐生父家的表弟林志渠藏匿起来的粮食。
“阿谵,林志渠心怀不轨,身为朝廷命官,却为了自己的私欲眼睁睁地看百姓们饿肚子,你去将他缉拿归案。”
阿谵惊讶姬婉禾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拿捏住林家的把柄,心知姬婉禾一直以来没有把他当做自己人,但他也乐意见仇家断下左膀右臂。
阿谵私下里已经将仇家每个人的秉性琢磨透彻,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林志渠逃亡之路,将林志渠抓到姬婉禾面前。
林志渠抵死不从,誓死都不肯画押。
“姬婉禾你好大的胆子!你违抗帝命不去周国和亲,反而来这蛮荒之地管起我,我看你不要命了!敢跟我们林家作对。”
姬婉禾摩挲蔻丹冷笑道,“比起孤去和亲,女帝对你们林家的脑袋更加感兴趣。”
林志渠霎时间大惊失色。
表姐姬林琪一直想谋权篡位,巧好遇到荒年,便让他将以前贮藏的粮食藏起来,暗中鼓动民愤,破坏女帝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最后逼迫女帝引咎退位。
可恨半路居然杀出个程咬金!
林志渠眼眸微动,立刻转变态度,嬉皮笑脸道。
“三殿下,有话好好说嘛。你想要什么?只要你不把我交给女帝,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姬婉禾嗤笑:“这话你留到京都与女帝说吧!”
说完,她扭头看一眼阿谵。
“既然林志渠敬酒不吃吃罚酒,阿谵,你来给林志渠画押。”
阿谵得到姬婉禾首肯,二话不说就粗鲁扯住林志渠的手,不顾林志渠的挣扎,强行画押。
姬婉禾勾起鲜艳的红唇,好似享受一般默默地听林志渠气急败坏的骂声。
倒下一个林家人能得女帝的信任,何乐而不为。
外面竖起耳朵偷听的空尔高兴姬婉禾抓了林家人,庆幸大公子没有杀了姬婉禾。
晚上,空尔跪坐在独自下棋对弈的阿谵身旁,他悄咪咪地抬眸打量一身白衣的阿谵。
微弱的烛光照射在阿谵侧脸,使阿谵整个人洋溢出柔和出尘的气息。
空尔不禁感叹自家大公子越长越好看了,难怪姬婉禾独宠大公子,连青梅竹马被女帝横刀夺爱都无动于衷。
大公子个性刚烈,却为了报仇在姬婉禾身下忍辱负重。
空尔由衷地说:“大公子,您辛苦了。”
阿谵闻言,斜眼望空尔,捕捉到空尔眼里的同情后,阿谵犀利的眼眸瞬间停滞一下。
他捏住手里的白棋,重重地放在棋盘上。
“滚!”
空尔挠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只觉得大公子是在恼羞成怒。
他亲眼瞧见过大公子在开花的桃树下边搂着姬婉禾边低头亲嘴,那炸裂的场面他至今没忘。
空尔瞄一眼屋外的月色,自顾自地说:“大公子,三殿下现在应该洗漱完毕,怎么还没有派人叫您去侍寝?”
阿谵咬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内心的波动。
片刻,阿谵语气平淡道,“她身边已经有人伺候。”
“啊?”
空尔大吃一惊,他不过是今日没有关注姬婉禾那边的事情,于他而言就是一会的功夫就凭白无故多出一个人在姬婉禾身边。
阿谵冷冷地瞥一眼空尔。
“空尔,你再这般松懈下去,就换个人来我身旁。”
话毕,空尔羞愧地出去打听姬婉禾的事情。
此时的姬婉禾依靠在桌上,直勾勾地看正在抄书的赵文郸。
她来这里不仅是解决饥荒的问题,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收人才。
在朝堂上,她自己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
当姬婉禾打听到赵文郸人品好又有才华,但因家里穷,没办法继续读书下去。
于是姬婉禾连忙派芙蓉去示意当地县令将赵文郸送过来她的宅院。
毕竟她目前不能暴露出自己的野心,以免引起女帝的注意,只能用这种方式接触赵文郸。
赵文郸一介书生,不想受屈辱,非常抗拒见姬婉禾。
姬婉禾看赵文郸从见到她开始就摆着一张臭脸,心知眼下不是谈国家大事的时候,因而命赵文郸抄书。
赵文郸心弦一直紧绷着,满脑子疑惑姬婉禾大晚上招他前来就只为了抄书?
他已经写了一个时辰,手腕酸疼。
“殿下,字数太多,草民恐怕一夜也抄写不完。”
“哦,没事,你慢慢写,不急。”
说着,姬婉禾慢悠悠地喝一口香茶。
赵文郸郁闷之气顷刻间堵在胸口中。
“殿下,请饶恕草民直言,草民可是做了何事冒犯了殿下?以至于殿下三更半夜要如此折腾草民?”
难道是姬婉禾看出来他不想侍寝,故意折磨他?
这时,门外端着糕点的阿谵听闻赵文郸的话,要推门的手缓缓放下,眼底毫无波澜起伏地伫立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