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婉禾侧卧在床上,托着脑袋激动地看阿谵说:“那我们努力不去和亲。”
阿谵眼眸一亮,不由自主地拽紧衣服。
“殿下有办法?”
姬婉禾清脆地说:“没有啊。”
阿谵无言以对,他对阴晴不定的姬婉禾无可奈何。
“时候不早了,殿下早点睡吧。”
姬婉禾却没有一丝困意,炯炯有神的目光望着阿谵。
“阿谵,你害怕去周国吗?”
阿谵闭上清明的眼睛机械地说:“怕。”
“放心,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会庇护你。”
“殿下对属下用情至深,属下明白。”
姬婉禾似笑非笑道。
“你明白就好。”
虽然她对阿谵没有真心,但不代表她可以容忍阿谵背叛她。
阿谵若是背叛她,她不介意大开杀戒。
姬婉禾熟练的睁眼说瞎话道,“阿谵,你是除芙蓉之外最乖的了,孤对你也很放心。”
芙蓉是姬婉禾的贴身侍女,对姬婉禾忠心耿耿。
阿谵忍着心里的杀意,里头裹夹着一分紧张。
他知道姬婉禾是在敲打他,突然想起昨日姬婉禾命他偷偷处理掉一个吃里扒外的侍女。
红烛摇曳,烛光明亮,屋里却有些昏暗。
阿谵看不上姬婉禾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姬婉禾好似睡了过去。
他垂眸瞧着身边的剑,缓缓伸手握住剑柄,轻轻地将剑拉出剑鞘。
杀了姬婉禾,让驻守边疆的姬林琪替姬婉禾去周国和亲,他们才有机会夺回兵权。
姬婉禾忽然说起呓语,阿谵闻言身子瞬间僵硬。
片刻,阿谵走上前看一眼姬婉禾沉睡的容颜,他又低头盯一会锋利的刀刃。
姬林琪若是去和亲,谁来守边疆?
阿谵开始犹豫不决,他没有行军打仗过。
虽然将书上的兵法熟记于心,但从未真正实践过,没有十足的信心可以成功抵御外敌。
即便他为父母亲报仇雪恨,但代价却是国破家亡,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蹑手蹑脚前来帮忙的空尔见自家主子心软了,恨铁不成钢地瞥一眼阿谵,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
阿谵见状,连忙将空尔拦下,眼神示意空尔和他一起出去。
空尔不愿浪费大好的机会,却见阿谵不加掩饰地展露威严,只好遗憾收手。
出去后,空尔低声说:“大公子,像姬婉禾这样国色天香的女子天底下多了去了,少她一个也无妨啊。”
阿谵注视空尔幽怨的眼睛,听出空尔话里话外埋怨他被美色所误。
“姬婉禾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这世上除了姬林琪之外,唯一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帝位的人。”
空尔忍不住嘀咕道。
“话虽如此,可是姬婉禾那副蠢样那是做女帝的料?天天阿谵,阿谵的,叫得那么亲热,也没有见她给您一个名分,大公子您可别假戏真做了。”
阿谵睨一眼空尔,风轻云淡地说:“时机未到,耐心等等。”
空尔撇嘴,“咱们都等了几年了,还要等,再等下去您都与姬婉禾生娃娃了!”
话毕,阿谵瞪一眼嘴碎的空尔,侧目见远处黑暗中身着显眼的红衣之人正朝着寝殿走来。
“女帝来了,赶紧叫人撤下。”
“哦。”
阿谵转身回屋叫醒姬婉禾。
姬婉禾睡眼惺忪,暗骂姬颜雾有毛病,挖空心思断了她与余裕野的姻缘,今夜不好好洞房花烛,跑来她这里发疯。
“阿谵,让人拿出最差的茶叶奉茶给女帝,就说其他的茶叶已经收到和亲嫁妆里,不方便取出。”
“是。”
正当侍女帮姬婉禾慢吞吞地穿衣绾发,姬颜雾端坐在殿中平息怒火。
“陛下,茶来了。”
姬颜雾颔首,她捧起茶杯,低头小呡一口。
舌头浸泡在茶水中,苦涩伴随着浓烈的霉味侵袭她的味蕾。
姬颜雾立马皱眉,快速吐出来,火冒三丈地丢掉手里的茶。
“姬婉禾呢?叫她给朕出来!”
话音刚落,姬婉禾就出现在姬颜雾眼前。
“陛下急什么,我这不就来了吗?”
姬婉禾妩媚地抚摸发髻上的步摇,看着姬颜雾身上的喜服笑道。
“陛下,这是刚从姬后哪儿出来?怎么了?是姬后没让您满意?”
姬颜雾面色铁青,余裕野不愿洞房,她见余裕野心情不好,自讨无趣便离开。
“姬婉禾,如今余裕野已为姬后,日后你应当安分守己!”
说着,姬颜雾从衣袖里拿出一块白玉佩丢在桌上。
姬婉禾上前凝眼一看,立马看出是她以前送给余裕野的白玉。
她不禁嗤笑道,“我说陛下今日怎么突然大驾光临,原来是吃醋了。”
姬颜雾贵为女帝,哪里会承认自己吃味,欲要狡辩却被姬婉禾出言打断。
“陛下,这玉是我与余裕野未取消亲事前所赠送,那时我俩都不知道天有不测风云,最后我俩竟没有成亲实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姬颜雾吃瘪,心知姬婉禾在指责她横刀夺爱。她目光移到姬婉禾身后的阿谵上。
“听说你与阿谵情投意合,朕允许你带阿谵去周国。”
姬婉禾见好就收。
“谢陛下成全。”
姬颜雾看着姬婉禾乖巧的模样,思忖了一会。
她碍于那三千兵马不敢明目张胆动姬婉禾,只能暗地里使绊子,但她又怕以后姬林琪和姬婉禾联手谋反。
于是她先和周国皇子周晏术串通一气,把势力小的姬婉禾支出姬国去和亲,她就可以趁此机会把姬林琪干掉。
可她实在是眼馋那三千精锐兵马。
姬颜雾心痒痒的,终究按耐不住道。
“阿禾,母亲给你的三千兵马……你带去周国也没有用,不如给朕吧。”
姬婉禾被姬颜雾的厚颜无耻逗笑。
“陛下莫不是忘记我去周国和亲?周国以男子为尊,更何况我一个和亲之人在周国本就处境艰难。若再没有三千兵马护着我,我岂不是任由周国人欺负?”
说完,姬婉禾潸然泪下。
“陛下是姬国女帝,却也是我长姐,想必也不愿意见到我受人欺负,我知道长姐一向宅心仁厚,不舍得我受委屈。”
姬颜雾一时间语塞,她巴不得姬婉禾死在周国!
纵使姬颜雾想姬婉禾即刻死,但她也知道她理亏。她下诏命姬婉禾去周国和亲已经引起朝中大臣不满。
这是姬国建国以来,第一次送人去和亲。
姬颜雾努力抑制住因杀意引起的面部扭曲,挤出一抹笑容。
“阿禾说的对。”
姬颜雾亲切地拉起姬婉禾的手,目露惋惜难过。
“要不是姬国缺粮,长姐也不想送你去和亲。日后你在周国有什么委屈,尽管遣信使给长姐说说,总好过憋在心里。”
姬婉禾暗自讥笑,这话是不想让她回来姬国了。
姬国是她的家,她不回来才怪!
“好,多谢长姐关心。长姐今日大婚,现在夜深了,想来也累坏了,长姐早点休息。”
姬婉禾猜测姬颜雾之所以来找她,除了要三千兵马,还有就是在余裕野哪里讨到一肚子气,来找她撒气。
余裕野自视清高,姬颜雾傲慢强势,两人一言不合就容易吵架。
姬婉禾刚说完话,下一秒,她果然见姬颜雾脸色顿时僵硬。
姬婉禾连忙掩下幸灾乐祸的笑容,她就喜欢戳人心窝。
“长姐,脸色怎么如此难看?是不是生病了?我叫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姬颜雾松开姬婉禾,牵强一笑。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你早点睡,朕回去休息。”
“好,恭送陛下。”
姬颜雾走后,姬婉禾伸手将白玉佩挑起来,她对着烛光打量了片刻。
随后她漫不经心道,“阿谵,过来。”
“殿下,何事?”
姬婉禾上下打量阿谵,然后把玉佩系在阿谵腰间。
“孤命你天天佩戴它。”
阿谵忍着内心的抗拒,恭敬地点头。
姬婉禾满意地端详阿谵,白玉应该配美男。
余裕野满腹心计,他戴上白玉,反倒有点折煞白玉,幸好还回来了。
和亲当天,天刚亮,姬婉禾就起床梳洗。
出发前,姬婉禾特地给生父一族上香。
“爹,保佑女儿此行顺利,等女儿回来。”
这是一条孤独的路,此刻却孤独得令她开心。
面对前方的荆刺,姬婉禾跃跃欲试要一一拔掉。
她要让她们计划落空!
因姬婉禾上香祭祀耽误了出发的吉时。
以姬颜雾为首的官员对此愤愤不满,暗暗指责姬婉禾藐视女帝。
姬颜雾眺望姬婉禾嫁妆身后伫立的三千兵马。
她对姬婉禾是否吉时出发毫不在意,将走之人多待一会也无妨。
她更在意的是那三千兵马!
虽然她手下兵马不止三千,但这三千兵马折在周国,实在可惜!
姬婉禾身着暗红色金丝喜袍缓缓走到女帝身前,不着痕迹地瞥一眼站在姬颜雾旁边的余裕野,最后视线停留在姬颜雾身上。
“陛下见谅,我此次去周国和亲,路途遥远,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心中不舍姬国,特意祭祀先人,了却内心伤痛。”
姬颜雾面色尴尬。为促成姬婉禾与周国联姻,她暗中出了不少心力。
眼下姬婉禾公然诉说内心的苦楚,姬颜雾倒是不好再提留下三千兵马的事情。
“阿禾,日后你若想回姬国,尽管书信给朕,朕允你回来小住几天。”
姬婉禾皮笑肉不笑道,“谢陛下体恤。”
姬颜雾欣慰地点头,姬婉禾虽然行事荒唐张扬,但比起姬林琪,却听话得令她稍微放心。
“出发!”
余裕野藏下眼中的恋恋不舍,望着姬婉禾坐上马车。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姬婉禾所坐的马车身后离开京都。
马车里,阿谵坐在车窗边,察觉到一股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抬头越过窗帘,精准地捕捉到余裕野警告的眼神。
阿谵蓦然想起余裕野曾经对他说:“你一介侍卫哪有资格站在姬婉禾身边,无权无势待在姬婉禾身边只是累赘!”
姬婉禾见阿谵神游,她凑上前说:“想什么呢?阿谵,不舍得随孤离开姬国?”
阿谵回神,垂眸瞧一眼浓妆艳抹的姬婉禾,飞快移开视线。
“不是,属下是殿下的影子,殿下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
姬婉禾勾起红唇,伸出食指勾住阿谵的下巴。
“呦!阿谵今日这么会说话,孤的心都被你甜到了。”
说着,姬婉禾抛起媚眼。
她慢悠悠地抚摸阿谵的剑眉,喃喃地说:“阿谵,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阿谵点头,他当然想活下去。
若是姬婉禾有野心造反,助他杀了害死他全族的二皇女,他会更高兴。
“殿下,信使来报,周晏术为表诚意,亲自过来姬国接殿下。”
姬婉禾收回手,慵懒地依靠在车榻上。
“嗯,增派人手去迎他过来。”
省得粮被人劫走。
阿谵愣住一会。
“殿下,您当真要与周晏术成亲吗?”
姬婉禾摩挲手腕的白玉镯,轻描淡写地说:“兴许吧。”
阿谵不悦,什么叫兴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