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饭在食堂门口分别——池封渡要去打球,程飞迪舍友叫他帮忙带饭。
程飞迪走在楼梯上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开始处理刚刚大脑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消息。
“我有你就够了。”
程飞迪空出来的那只手猛地攥紧衣角,耳根变得通红,脚步放慢了却还在机械地往前走。
什么意思?
刚刚不是在问那个递纸条的男生怎么样吗,为什么会扯到自己身上?是漏掉了什么细节吗?
是朋友有他就可以,还是别的什么?
不对不对,吴升也是他的朋友……别的……
池封渡到底什么意思?
程飞迪回到宿舍,把饭放到舍友的桌上。
舍友从卫生间出来以后看见桌上的打包盒,兴奋地大声说道, “谢谢爸爸”,他也只是和平常一样回复了,“没事。”
舍友没看出来什么不同,但是他大脑还在宕机。
程飞迪纠结了很久,也没有胆量打开微信问一问池封渡。
但是……
程飞迪握紧了拳头,明天……明天就好了。
明天就什么都知道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他们约定的吃饭时间。
池封渡吃完饭回宿舍后就在衣柜前不停翻找,想着搭什么衣服,这件衣服要叠穿但是今天有点热,这件会不会太鲜艳了,这件衣服怎么样……
舍友在一边嘻嘻哈哈,开玩笑说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背着他们。
池封渡听到话也只是挑了下眉,没有直接回应,舍友也识趣地没继续说下去。
踌躇了半天,池封渡终于挑好了一套衣服,说实话和他平时的穿搭风格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一件深色的衬衫短袖外套,内搭一件白T,裤子是色调相配的休闲工装裤,因为衣服款式过于简单,池封渡带上一条项链作为点缀。
这么一套穿上去,舍友纷纷大声嚷嚷以后不允许穿这套和他们出去。
池封渡任由舍友打闹,自己巍然不动地继续收拾,没有施舍他们任何一点眼神。
一边的吴升看着觉得有点奇怪。
倒不是因为池封渡的衣服,他平时也这么穿,本身长得就不错,再会搭衣服就更不得了,舍友的打闹也稀松平常。
问题就出在,对他来说这么“平常”的一套衣服不应该花这么久的时间去挑选,面对舍友的“质疑”也不应该一点回应都没有,这么一做更像是默认了什么。
吴升也没有去问,池封渡的性格不是爱嚷嚷的,虽然他嘴上爱花花,不过能到这种样子……
不能说是八字没一撇,大概是这个字已经开始写了。
两个人约去吃饭的店是在市中心的一家自助火锅。
这家店主打的是鲜切牛肉,很早就打出了名声,哪怕是工作日,饭点一样有很多人排队,好在他们昨天已经提前预约过位置了。
一进店就可以看见摆在门口的切肉机器在疯狂运作,工作人员不停地把切出来的肉放进盘子又被客人端走,在一片嘈杂声中,勉强听见了前台报给他们的桌号。
高峰期的双人位置不能说有多好,在一个角落靠墙,面对面入座。
程飞迪一路上就没有怎么说话,大都是池封渡在前面担任一个代言人的角色,他说什么程飞迪都会说好。
这会坐下来了,程飞迪也还是拘谨的,眼睛盯着面前还没有沸腾的锅,也没有分一点眼神给池封渡。
池封渡看了他好一会,觉得好笑,“我们是什么很陌生的关系吗?”
“啊?”程飞迪愣了一下,“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今天好像一路上都很紧张?”池封渡有点好奇,“背着我做了坏事?还是做了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
程飞迪反驳地很快,“没有,我没有!”他卡壳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池封渡,“那就是我做了什么?”
程飞迪耳根有点红,他想起那天池封渡说的,于是嘴上有点磕磕绊绊,“不是,你没有……我……”
“很伤心诶。”池封渡倒了一杯水放在程飞迪面前,“我们居然这么陌生,和我出来还要紧张。”
程飞迪道了谢,接过水放在桌上,手却还是把杯子捏得紧紧的,“……没有,不陌生。”
他希望他们可以更亲密一点。
程飞迪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还是说不出来。
说什么呢?说池封渡那天的话让他这几天都在胡思乱想吗?还是问他,那句话是真的吗,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不敢想是真的,也不敢想是假的。
池封渡看得出他有心事,也没让他一定要说出来,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引了,“既然不紧张,那我们去拿东西吃饭吧?都这个点了,你不饿吗?”
“还是说,想要池封渡牌服务员的服务?”
这一句话把程飞迪拉回神,本就红润的耳朵颜色更深,脸上的热度一再上升。
程飞迪“腾”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我,我先去打调料!”
声音有点大,那也是相比于平时,现在听怎么都有种虚张声势的感觉,而且看背影,这落荒而逃的架势……真是很难不笑啊。
池封渡也很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还没走多远的程飞迪听到背后传来的笑声,脚上踉跄了一下。
这么一打岔,伴随着摆得满满当当的桌子,两个人再坐下来的时候程飞迪的状态已经平缓下来,回归他们正常的相处水平。
从火锅口味和调料口味的选择上就能看出很多东西,也能聊很多东西。
这家店毕竟主打鲜切牛肉,那当然是清水锅才能凸显食材的新鲜。
池封渡是北方人,调料的口味也是很经典的麻酱,再加一点自己喜欢的其他东西。
程飞迪呢,是南方人,还是饮食习惯偏清淡的地方,调料碟里的东西也简单,主要是酱油、蒜和其他点缀。
池封渡问程飞迪要不要试试麻酱,程飞迪表示不是很习惯麻酱厚重的味道。
有了地域口味的差异作为话题,自然而然地就会聊到自己的家乡。
程飞迪说,“其实也不用刻板印象除了几个吃辣大省以外的其他地方不会吃辣,我们那边的辣椒可辣了,都在辣度排行榜上。”
池封渡在回味麻酱的浓郁口感,“这个我倒是略有耳闻,挺出名的。”
程飞迪点点头,捞出一块肉放在自己只有一个小米辣的料碟里蘸了蘸。
池封渡,“那你呢?”
程飞迪咀嚼的动作慢了一拍,咽下肉后才开口,“……我还是比较符合刻板印象的。”想了想给自己找补,“算是能吃,但是不爱吃。”
池封渡和他吃了好几顿饭算是了解他的口味,大概是知道他说的并不是假话,总结起来就是吃东西不太挑,但是受到从小长大的环境影响,还是偏向清淡的口味和新鲜的食材。
但是不妨碍池封渡觉得程飞迪给自己“洗白”的样子很可爱,轻轻翘起嘴角。
程飞迪正好要直起身子从锅里夹肉,很不巧就这么看到了池封渡的笑。把肉吃进嘴里的时候,程飞迪还沉浸在刚刚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尴尬中。
池封渡也没有继续逗他,顺着刚刚的话题把谈话内容引到了旅游上。
程飞迪也就顺势回忆起了一些家乡的旅游景点,说海边确实是很好看,但是可以不局限于知名城市,其他不热门的海边城市也同样值得一看。
池封渡也说了自己的家乡。
是历史上当过首都的城市,于是城市发展本身也一直带着历朝历代留下的痕迹,考古文物的挖掘和文化旅游的开发也做得很好,文化底蕴自然是要高于边远的南方海边。
谁让偏远的南方因为地理位置偏远、自然环境恶劣,一直是流放之地,难得有几个名人还大多是流放来的。
程飞迪听得兴致盎然,肉质肥美的牛肉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饭都不吃了,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池封渡,时不时配合地提出问题。
程飞迪,“其实我之前就一直很想学历史或者考古专业,能从各种真真假假的史料里抽丝剥茧真的很厉害。”
“花三五年或者更长的时间,甚至是一辈子去研究一个文物也很值得敬佩。能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事业和爱好,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程飞迪眼睛很亮,里面满是对自己感兴趣的领域的向往。
池封渡还没有做出回应,程飞迪就接着往下说了,语气很明显低落下来,“但是要考虑的东西太多,未来又那么远,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能力去追逐自己的爱好。”
程飞迪语气低沉,但是池封渡也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习惯,开口安慰。
“但是把爱好变成工作也不一定真是什么好事。说不定你真的入这行了,你就不是在敲代码的时候偶尔想想你学了考古会怎么样。”
“而是骂骂咧咧为什么这个东西有那么多七零八碎的知识点,为什么怎么样都记不住,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流程才能证明它真的来自这个朝代。”
程飞迪抿唇笑了一下,他知道池封渡是在安慰他,他也从来没有怪过什么。
任何一个选择都不能说是绝对的对错,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可以清楚的知道。
大多数人所谓的“后悔”和“早知道”,不过就是开了上帝视角后的高高在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