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来客

    打斗声听上去激烈,却只几个回合便结束了。

    等为他们收拾房间的值班弟子再端着吃食进来的时候,祁南溪已经睡下。

    于是这个姑娘的动作放得更轻了,她将托盘放到桌上,没有多言便掩门离开。

    送来的饭菜量不大,却很精细,而且明显在准备的时候照顾了这个孩子目前的身体状况。

    岑白微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感受着这副饿久了的身体从内生出阵阵暖流。

    吃完饭,他一个人空坐了好一会儿,在刚刚进食产生的热量开始流失时,他小心起身,灭了灯,伸手紧攥着身上的披风摸索着找地方躺下。

    照顾到值班人数会浮动,这间房是砌的可容四五人的大通铺。

    照岑白微的小身板,他滚个两三圈都不定碰得到睡在一侧边上的祁南溪。

    可是他身上只外面罩着的这件披风是干净的。

    所以岑白微只敢用披风小心把自己卷好后,才费力地伸出手扯过被子盖到身上。

    他只是想静静地躺一会儿,不要闭上眼,安安分分等天亮。

    可墙壁阻挡了外界的寒风,削弱了各样的声响。

    在黑暗中,尽管隔了几层衣物,被子里还是渐渐积蓄出热量。被窝里的热意烘着,伴着屋外传来的风声,岑白微缓缓闭上双眼,还是睡熟了。

    他太需要好好休息一场。

    岑白微再次睁眼的时候,雪霁天晴,天光穿过窗户照得眼前大亮。

    等睡着的意识跟着清醒,他发现,屋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正午,惊羽来敲门,没有见到祁南溪,只看到那个男孩一脸迷茫地干坐在床边。

    桌上是他们早上送来的早饭,一口未动。

    那位师姐大概已经先行离开了,惊羽心想。

    他上前收好碗碟,叫上还在床上呆坐着的男孩出来吃午饭。

    岑白微吃着中饭,惊羽坐在他旁边,念叨:“既然师姐已经走了,那话就说给你了。”

    原来惊羽该换班了,他指着现在在前台忙着的人道:“我马上就得离开了,你拜师前有什么问题直接去问孟师兄就好。”

    “这之前在茶舍的花费你进了宗门再补上。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说罢,惊羽上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

    男孩安静听着,慢吞吃着饭,惊羽话音落下,脑子才抓住一个关键词,他猛地咽下一口,转头问:“拜师?”

    惊羽声音带上一丝惊奇,接道:“怎么,你不是来听云宗拜师的吗?”

    男孩沉默片刻,垂眸,似是看向手里这碗饭,而后小幅度点头:“是。我是来拜师的。”

    祁南溪早晨醒的时候,来送早饭的那姑娘正轻悄悄关门离开。

    等一切安静,她起身下床,粗粗整理好头发和衣服准备回镜水峰。

    推门之际,她回头看了眼床上还在沉沉睡着的小人儿。先好好睡一觉吧,她默念,是要来听云宗拜师还是另寻其他出路都等醒来之后再自己决定。

    祁南溪阖上门,飞身跃起,足尖点雪,悄无声息离开了七里茶舍。

    与七里茶舍隔了一条官道,是绵延上百里的林地,穿越这片林地,就到了听云宗的主要地界。

    祁南溪所在的镜水峰位于听云宗群峰西南,是座不甚起眼的小山头。现在老师不在,祁南溪又不愿代峰主班,于是远离宗内大小事务的镜水峰越发没有存在感了。

    没有存在感归没有存在感,宗里还是有人记挂着她们镜水峰的。

    比如……

    祁南溪看着竹屋半开的门,进去便见到有一人颇没正形栽在椅子上,手里的书不时一晃一晃,自在得仿佛是在自家一样。

    姜云雁,一放假就要来镜水峰赖上三两天的现任藏书阁管事。

    脚步的声响被察觉,椅子上的人扭头看过来。

    “南小溪,你终于回来了,”姜云雁撂下书便快步扑上来抱住祁南溪,“这次为什么去这么久,岑家出什么大事了?我以为你昨天中午就能回来呢。”

    片刻,见人没有松手的自觉,祁南溪将扒着自己的手掰开,回道:“昨天准备回来的时候被岑家大小姐拦住,去救了个人。”

    姜云雁听罢疑惑问:“岑家现在的大小姐,是小好那个女儿?”

    “嗯。”祁南溪应道,她找张椅子坐下,开始思量一些疑点,“雁雁,宗里藏书阁是不是有岑家历代的培养名册?”

    “有呀,除了他家核心的装置构造这种机密不跟我们互通,像名册、账本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宗里都有一份。”姜云雁一边回着,一边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祁南溪对面。

    “那你记不记得,这些名册上有没有出现过岑白微这个名字?”

    “没有。”姜云雁果断回答,“不过你为什么问这个,这个岑白微又是谁?”

    祁南溪沉思片刻无果后,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我在岑家碰到的一个小孩儿。”

    思考不出的问题暂时搁置,她看向眼前又开始没个坐相的姜云雁,忍不禁笑问:“你这次来有事要说吗,还是为别的?我们这儿可没书给你借了。”

    姜云雁听了一撇嘴:“当然有事。不过没事就不能来你这玩儿啦,不看看你们镜水峰冷清成什么样子了。”

    顺嘴稍微抱怨几句之后,她还是说起了正事:“一百多年前,裴峰主抓到的那个顾家打手,他从千过崖逃出来了。”

    看到姜云雁脸上掩不住的担忧,祁南溪没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我就多余担心你。”听见笑声,姜云雁顿时气不过,消息已经送到,自己还是不多管闲事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忍不住又嘟囔一句:“我还是不明白,当初裴峰主为什么不直接端了顾家,反而去促成他们和岑家的那笔交易。”

    “老师这么做定是有她的理由在的。不要担心了,有人打过来我又不至于应付不了。”祁南溪起身去拍姜云雁脑袋。

    却被姜云雁后仰身子躲开,提起另一件事:“宗主快回来了,他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找你。”

    “嗯?宗主时间这么宝贵,来找我做什么?”都这么多年没打过照面了,也没什么叙旧的必要啊!

    “还是等宗主亲自告诉你吧,”姜云雁环视一周,掩嘴噗嗤一笑,接着道:“镜水峰往后可能就没这么清静的日子给你过了。”

    等姜云雁把翻到的书看完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祁南溪赶忙送客。

    “当我多稀罕在你这呆着呢,”走出门后,姜云雁立刻回头做了个鬼脸给她,“剩下几天假期,我还打算去其他洲界转转呢。”

    说罢挥挥手,飞身离开。

    祁南溪无奈一笑,谁想得到当初畏畏缩缩躲在书架后面,拿书遮着脸不敢看人的小姑娘长成现在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姜云雁来自瀛洲姜氏,一个底蕴极其深厚的家族,可她并不是被家族看好的培养对象。

    即便没有切实的天选之人,单凭姜家累积的资源也能堆出几个资质平庸的“天才”出来,而姜云雁既不是天才也分不到资源。

    当时的听云宗只是勉强具备中等声望的宗门,同岑家的利益合作还只处于一个随时可能崩盘的起步阶段。

    正是这种情况下,人脉颇广的宗主联系上了姜家,企图建立新的利益链条。

    然而姜家所有人都是带着一副高姿态来视察,随行而来的少男少女——或天资出众,或天赋平平,没有一个人选择成为听云宗的弟子。

    只有姜云雁,一个离开时没人记起的姜家人,被落在了听云宗。

    那时祁南溪随老师来到听云宗已经五年,在老师鼓励下除了基础课去学堂,其他可利用时间一律泡在藏书阁自己钻研各种符号学相关书籍。

    某天她离开藏书阁的时候,隐隐听到细小的呜咽声,她循声找过去,发现了那天被落下的姜云雁。

    她慢慢上前,轻声安抚几句,等人渐渐止住哭声后,她带着人去找了宗主。

    最终,那个因为偷偷溜进藏书阁脱离大部队,直到天黑发现自己被落下后默默哭泣的小姑娘,就这么误打误撞一直留在了听云宗。

    并且尽己所能突破天赋限制,一路修行,在百年后向宗主提出请求自己接管了藏书阁。

    目前的听云宗里确实找不出比姜云雁更爱藏书阁的人,她了解那里的每一本书。祁南溪默默感叹道。

    等姜云雁消失在视野范围后,祁南溪依旧倚着门,慢慢回想着一些事情。

    没多久,她回过神来,进屋开始洒扫工作。

    忙完这些,她躺上床铺,一边运转周身灵力凝实、散掉、再凝实、再散掉……如此循环往复,一边不住在脑内细细思索。

    她应下岑明秀的请求去救了岑白微,可之后雁雁回复她的话应证了她的猜测——没有岑白微,那个孩子并不是岑家人。可岑明秀为什么要那么焦急的请求,甚至撒谎求她救一个看上去跟岑家毫不相干的人呢?

    还有宗主,来找她又所为何事呢?

    又控制着一团灵气散掉,祁南溪忍不住打了个滚。烦!

    当年老师那么兢兢业业,她也出力帮了那么多,还以为这些能换来她们师生二人在镜水峰躺一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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