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昭接到卢真心的时候，听见电话里风声阵阵，还有熟悉的校领导说话的是声音，这男人说话口音很重，所以很容易分辨。

    他依稀听见卢真心说：“不用，我有人来接。”

    本来糊涂，下一秒他就确定自己就是卢真心口里的那个人。

    因为卢真心转过来，对着手机，音量突然放大了，粗声粗气地问他：“你在哪？”

    “我刚到家。”

    “在家？”卢真心吐了一口气，安心了，“你们学校旁边那个饭店，晓得吧？过来接我。”

    “现在？”

    靳昭诧异地问，其实他还没在家里，在楼下散步。挂了电话三步并两步地跑回家，换了身衣服，顺便把发型重新整了整。

    他开车到卢真心嘴里说的饭店，卢真心果然在门口等他。远远地看见她两只手揣在口袋里，身体长长一条，弱不禁风的，靳昭感觉卢真心又瘦了一点。

    卢真心看到他的车招了招手，从大门口径直走过来。

    她拉开车门坐在后座。靳昭从后视镜里看见她双臂环抱闭目养神的样子，有些恍惚，他想到自己和卢真心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也是这幅光景。

    “走吧，回家。”卢真心的声音沉沉，对靳昭下命令。

    其实他们建立关系后，靳昭也有送卢真心回过几次家。她应酬很多，有的不方便司机来接，有的时间仓促，靳昭就是个很好的后备人选。他晚上几乎没事，也有车，住的也方便，另外最重要的是，他有必要对卢真心有求必应。

    或许这原不是他的工作内容，但是每每他送卢真心回家，两个人就难得在她家里来上一次，那么接人的这个动作，就顺理成章地划入他的工作范畴。

    不知道怎的，原本靳昭去卢真心家倒没什么感觉，心里没太大的触动，感到这有多不一般。大概是因为卢真心家的装修风格太空太冷，像是设计师的炫技之作，分明家应该是主人意志的某种投射，但是在卢真心这里，这种投射变得分外游离。

    这种游离，会让靳昭中产生一种感受，在卢真心家里做，和在2806做，本质没有区别。

    卢真心今天喝得有点醉，一直拧着眉，用手按着腹部，过了会儿，她揉了揉那儿，止不住地抿嘴，深呼吸。

    靳昭问：“怎么了？”

    “想吐。”卢真心说。

    她把车窗降下来，头探过去，夜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她脸颊被风刮得生疼，两只眼睛眯着都不好睁开，但这样她好受些，催靳昭开快点，自己有点忍不住了。

    最后靳昭是抱着把卢真心送回家，一脚踹开大门，鞋子都没脱，把她送到浴室放下。下一秒，卢真心抱着马桶就吐了。

    靳昭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问：“干嘛不在外面就吐。”

    心想着卢真心还挺有偶像包袱。

    他回玄关关了门，给自己换了鞋子，又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棉拖给卢真心送来。卢真心两只眼睛含着泪，嘴巴微张，不住得喘气。好像意识都神游天外了。

    她抬头往上看看，天花板的白炽灯光形成一个个独立的但彼此接连着的光晕映入她的眼睛，在这些纷乱的光晕中，她看见四五张靳昭好看的脸，重叠在一起。

    她眨了眨眼，看见四五个靳昭终于重合在一起，在自己面前跪下来，一只手轻柔地抓住她的脚，帮自己脱了外鞋，换上棉拖。

    卢真心又对着马桶吐了一口口水，说：“我想喝水。”

    她懒着在地上不肯走。浴室的地砖冰凉，靳昭哄了她几分钟，见她还是耍赖皮，只无奈地当卢真心是真喝醉了，闹小孩子脾气，最后干脆把头低下来，下巴抵着卢真心的锁骨，两只手托着她的屁股，像抱小孩那样竖着把她抱起来。

    卢真心把头埋在靳昭宽厚的斜方肌群和锁骨连接的部位，手臂环着靳昭的脖子，两腿叉开卡在靳昭的腰上，困惑地问：“怎么感觉你变壮了？”

    靳昭笑了笑，“最近多加强了力量训练。”

    要不是两个人黏在一起，抱着的姿势太亲密，卢真心这话真像是领导问的。

    靳昭想到这扑哧笑了，卢真心把两只手撑在他的肩膀上，退开一些。她这个姿势其实挺容易失去平衡的，有些危险，但幸好靳昭的双臂很有力量，把她牢牢箍在位置上。

    卢真心眯着眼看了会儿眼前的男人，倏地惊异地发现靳昭笑起来两只眼睛会弯成月牙。他眼睛不小的，虽然是内双，但眼骨长得不吝啬，眼皮也一点不肿，两只眼睛像是黑圆的葡萄。眼睛也很亮，像是会说话，跟靳昭对视，一不小心就被他带进去了，因为你会觉得他说话很真诚。坏心眼的人，会觉得靳昭的这股真诚挺傻冒的。

    卢真心就是坏心眼的人，她伸手去掐靳昭的脸颊，掐得用了力气，把靳昭的脸都给挤变形了。靳昭龇牙咧嘴的，但是由着她。

    卢真心问：“笑什么？”

    “没笑。”

    “是不是笑我今天喝得太醉了。”

    “没有。”靳昭再次否认。

    卢真心叹了口气，把头侧贴在他的脸颊旁，声音悠悠，“呆子。”

    她身上的酒气混合着刚才呕吐的味道，其实闻起来让人很不好受。但是靳昭手上的力量又收了收，小臂的青筋都要爆出来，还是不想放手。他咬着牙，把卢真心一直抱到餐桌旁才放下。

    “我去给你倒水。”靳昭去厨房，轻车熟路地从凉水壶里倒了水，又把刚刚烧的热水倒出来一些，配成温水。

    卢真心撑着脸看着他的动作，“靳昭，你会做饭是不是？”

    “嗯？”温水被放在卢真心面前，靳昭坐在她对面，疑惑地偏头，“什么？”

    卢真心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肚子，抿了口水冲淡嘴里的苦涩，“我饿了嘛。”

    “我帮你叫外卖嘛。”

    听卢真心说话软软，尾调拖长了还要故意转几个音，靳昭很清楚她在撒娇，于是也陪着这样说话哄她。喝醉的卢真心双颊挂了两抹酡红，嘴唇润润的，瞳孔带着一丝的涣散，时而聚拢在一起，很快又散开，代表大脑残存理智的挣扎。

    她迷茫地看着靳昭时，像个小女孩儿，那些经常在靳昭面前展现的蛮横与不客气变得很遥远。

    靳昭恍然若梦。

    他想到在电影院前见到的那一幕，卢真心客气地问阮平：我们一会儿去吃饭吗？那时候他已经觉得如果卢真心能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该有多幸福了。

    但是现在卢真心的态度要更好一些。他内心涌出一股胜利者般的喜悦，虽然他跟阮平素不相识，但在脑海中，他已经把阮平打败。他忍不住逗乐，嘴角挂着笑，卢真心伸手，手指顶在他的嘴角，“又笑，还笑那么可爱。”

    靳昭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我看看冰箱有什么，然后给你做，好不好？”

    他要走开，卢真心反手钩住他的手指。

    “怎么啦？”

    卢真心把手松开，“不知道，你去吧。”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靳昭转过身，细心地叮嘱，“要是困了别忍，直接去睡吧。”

    他听见卢真心身后的嘟囔：“才不呢，我要吃你做的饭。”

    其实她视奸靳昭朋友圈很久了，这男人厨艺和拍照技术都不错，发出来的照片挺馋人的。卢真心好几次半夜刷朋友圈被馋到，出于自尊心又不好意思跟靳昭说。

    现在喝了酒，放开了，倒是会直面本心了。

    冰箱里真的空空如也，靳昭之前想，好歹有些根茎类的食物，比如土豆，番茄这些。他知道卢真心家里雇佣保姆的，平时卢真心外食多，但是周末保姆会上门帮忙做做菜，没想到阿姨在食材这块把握得很好，愣是一点每没给靳昭留。

    他站在冰箱前，手足无措，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啊。

    他转过头，看向卢真心，“给你煮碗粥行不行？”

    卢真心难掩失望之色，“啊……好寡淡。”她砸吧砸吧嘴，头在餐桌上滚啊滚，“靳昭，我好饿。”

    鬼知道这人刚才在酒桌上经历了什么，不仅喝得醉醺醺，现在在家里发酒疯，还一点没吃的样子，饿到发神经。

    靳昭哄她：“下次我带菜来给你做好不好，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卢真心瓮声瓮气地说：“好吧。”

    靳昭开了火，把橱柜里的大米给翻出来，真就认认真真给卢真心熬起了白粥。

    他看着咕咚咕咚冒泡的米水，很快随着米粒的膨胀变得浓稠。思绪也不由得神游，直到腰被人抱住——卢真心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靳昭。”

    “嗯？”

    “你真好。”

    靳昭哑然失笑，“现在才知道啊？”

    “要对比嘛，好是对比出来的。”

    靳昭看米粥熬得差不多了，把火给关掉。他侧身去够汤勺，身子动了动，卢真心就粘着他，也贴着动一动。家里开了空调，暖和起来了，又因为一直对着火，靳昭早热得把外套给脱掉，就留下一件轻薄的羊绒打底。卢真心的嘴唇贴着，喃喃什么，靳昭听不清，但是被她用嘴唇蹭得后背痒痒的，一直起鸡皮疙瘩。

    他好像从来没有跟卢真心讲话这么自在过，随口接，“这话说的，好像我之前有很多人一样。”

    “是有人啊。”卢真心眨了眨眼，“你怎么会觉得没有人。”

    靳昭张着嘴，哑口无言。是啊，他怎么会觉得没有人。

    他又问：“那现在呢，现在有没有人？”

    卢真心的瘾上来了，手过分地在他的腹部摸来摸去，最后干脆把打底衫从裤子里掏出来，从前面的缺口探进去，摸了个痛快。

    靳昭经不住摸，发了力气，腹部僵紧，卢真心拍了拍，让他放松，但靳昭怎么都放松不下来。他就又接着往上，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时而用手指勾了勾上头那一颗。

    靳昭闷哼一声，胸部被卢真心微凉的手罩着，忍不住拱起身子。

    他无奈地转过身，把卢真心抱在怀里，低下头讨好地亲吻她的唇。

    他的声音听在卢真心耳朵里嗡嗡的，不是很清晰。

    卢真心只觉得今天的靳昭很热情，也很主动。变得有些陌生了，中间应该有什么因果关系她要去想，但被酒精麻痹过的脑子没余力去做这样的事情。

    靳昭问：“卢真心，还有没有别人？”他蹲下去，抬头，眼睛湿漉漉的，厨房的灯光射入他的眼睛，留下一个聚焦的光点。那好像是大海的漩涡中心，卢真心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吸进去。

    她伸手，逃避一般将手掌盖在靳昭的眼睛上，下半张身子感到一抹逐渐攀爬的凉意，最后变得空荡荡的。她不住地喘着，抵不住靳昭的前进，听见靳昭在她的裙子里，补了一句：“像我这样做的人？”

    卢真心的神智也飞了。

    她无意识地“啊啊”两声，抬起头来，脖子扬直。灯光像太阳，炙烤得他很热。热到晕眩，神志不清。

    最后的喘也只吐了一半。

    她说：“没有，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