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进城的人排着队登记,三两官员士兵看守,抬头,古朴而庄重的清河县三个字镌刻在石墙之上。
女孩是跟着父母进城的,背着布包不住地四处望着,包里的物品随着颠簸发出响声,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路边停了很多人,有小摊在卖杂货,三三两两闲谈的,但更多的还是拉着马车背着包沉默不语的人,孩童好奇的目光扫过他们,然后停留在某处--
“娘,看!”
女孩拉了拉娘亲衣袖,指着不远处。那里停着一辆略破旧的马车,车前蹲出着两个奇怪的人,一人戴斗笠,一人抱着奇怪的东西。
“嘘、快走。”母亲打掉女孩的手。看了一眼那两人。
“你说她把咱俩当成什么了呢?”宋日华蹲坐在车前看着刚过去的母女二人,神色在斗笠下模糊不清。
盛江月闻言抬头,“路见不平的大侠?”
侠什么侠,她这是看贼的眼神啊——宋日华长叹一口气,把头埋在了两臂弯间,郁闷又憋屈地哼哼着:
“盛江月,你还记得你师父布置的任务吗?”
盛江月自知理亏,果不其然听见少女咬牙切齿的声音:“只是去凌云镇送个东西而已——我就不该让你驾车。”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放心,”盛江月绝口不提半路上宋日华起来替他驾车时,也没反应过来路走错了的事实,“ 无绪那老头在家里废了多少年了才想起凌云镇有个放人,横坚也不差这一时,嗯……咱先进城歇歇脚,这次小的一定问明自路!”
他说着站起身,顺手薅下宋日华头上的斗笠,宋日华嘶了一声捂着头,抬头瞪着盛江月,而后者手中的斗笠上,几根发丝正随风飘扬。
只是单纯手欠没想到斗笠里卡着青梅头发的盛江月:“…”
“我还以为你一直戴着它是装潇洒……”盛江月干巴巴笑了下,把斗笠往身后痛了藏,后退一步,脚刚好和马车相撞。
一声闷响。
盛江月正想嘶一声,眉头都皱了皱,最后却还是对着宋日华挤出一个扭曲的笑来:“华华,花花,对不起嘛,等进城小的请您吃花糕赔罪好个好?”
宋日华向来不喜欢有人有黏糊糊的语气叫她的小名。
她起身拍了拍灰尘,从盛江月手中抽出斗笠反扣在自己头上,十六七岁的姑娘明眸皓齿,微翘的鼻尖莫名透着一丝娇憨几缕青丝落在她脸旁,衬她的肤色凝白。
盛江月看着宋日华走进,然后停在他面前,她踮起脚抬着头,斗笠翘起一个弧度,恰好在她欺身靠近盛江月时,虚虚搭在盛江月额顶。
她的距离很近,以至于盛江月的身体下意识僵硬,呼吸也乱了几分。
“好啊,月月。”宋日华把每个字咬得很重,眼睛里说露着狡黠的意味来。
宋日华向来不喜欢有人有黏糊糊的语气叫她的小名。
如果是盛江月的话,那就更要反恶心回去。
盛江月的手抬起,又悄然落下。
正值初夏,万物茂然。
等宋日华退后一步摆正自己斗笠时,盛江月才如梦初醒般回了一句:“你的头发还疼吗?”
“劳您爽贵心,头发它疼不着。”
进城的队很长。盛江月驾着车,灰头土脸地样子掩住了几分少年气,他本来不笑时很能唬人,现在这样恰好能应付检查的人。
宋日华安静地呆在车厢里。
他们护送的东西藏在车厢夹层之中,摆在明面上的都是自家父亲在听到无绪要给个凌云镇人送东西是添上的,一边搬一边骂无绪没脑子。
她倒是没感到之前动作多暖昧,手指在厢体上轻叩着,正懊恼刚刚因为要耍帅戴上斗笠,以至于现在想取又害怕扯头发下来,.只能僵着脖子别扭地坐在位子上,隐约着从帘子缝隙处和向外看。
有点不对劲。
按理说清河县留自家永和镇也不远,左右不过五六日光景,可这个名字实在太陌生。
这么多的人,清河县理应繁荣很多,可为什么,自己从未听说过?
而且,他们看上去,似乎都是一样的神情。
宋日华思系了一阵,心中越发涌上一层不知名的焦躁。她想着唤盛江月,可叫了名字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干什么?”
那人吊儿郎当地说着。
仅凭直觉就说这里不对劲的话,宋日华完全可以想到日后盛江月那家伙是怎样嘲笑她的,现在他会说些“孤陋寡闻”啊什么的,然后以后的日子中他便会不断重复她今天的话。
“谁稀罕告诉他。”宋晔收想叩门的手,气呼呼地想。
盛江月混在人群中交费,登记进城。许是人口太多,那门役也不怎么检查就让人走,让他本来想好的托辞落了个空。
盛江月驾着车进了城。城是一般规格,房屋大都上年头,街上也不过是三两行人,偶见一老汉推车走过。
马往前走了走,盛江月张望着看见一座客栈,便过去将车停在门口。那客栈小厮赶忙上前接过银子,拿着两个中等房木牌引着盛江月去了马厩,卸了车牵着马去吃草。
“还不出来?”盛江月敲了敲木板。
宋日华钻了出来,在这盛江月面前站定。她的脸上并没有盛江月所熟悉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还有一丝警惕:
“盛江月,这里有--”
问题。
盛江月将食指搭在宋日华唇上,制止了少女接下来的言语。
“嘘,有人在看。”
不远处的小厮,正向这边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