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没有绣球收了……”林瑜阴阳怪气地朝林瑧挤眉弄眼。“原来哦,绣球是给人收了呀!”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就那日认识的呀。”林瑧正襟危坐,接受一圈好朋友们的拷问。“你不也在!”
“一见钟情啊?”
“别见了,上岸了赶紧换衣服去。”林瑧把绣球收好,抬下巴示意岸上的丫鬟正着急地蹦哒呢。
姑娘们惊呼一声,不敢耽搁,赶紧换衣裙重新梳妆紧赶慢赶才没误时辰。
“怎么?”林母垂眸看了一眼女儿,不自觉地眼神往外瞟了一眼,笑呵呵拉着林瑜的手说话。
“游湖弄脏衣衫,来的晚些。”林母脸色就有些不好,她低低咳嗽一声,继续维持着完美笑容。
两人自然都能看得出林母的心情不佳,各自鹌鹑低头,相视一笑。
这一场大家心知肚明的宴会平安完美的结束,林瑜心中暗暗期待的打脸场面并没有出现,没人打算在这种情况下触霉头。
回到林府,憋了一路的林母总算找着机会问清情况。
“你什么时候跟秦将军认识了?”林母把绣球拿在手中把玩,眼睛一错不错看着女儿。
“那日街上遇袭见过,不曾有私交。”林瑧笑嘻嘻端过去一杯茶。“母亲觉得他如何?可堪为良婿?”
“你父亲之前和我说过他,只是我担心你身体一向娇弱,若是来年前往边境该如何是好。”林母把绣球还给林瑧。
“你们父女倆,眼光倒是一样。”
“这不正好说明了,咱们才是一家子。”
林母脸色严肃,一股檀香味扑面而来。“夜深人静,这话你我说说就罢了,外头可不能乱说。”
林母又坐回去,细细叮嘱。“林瑜和瑞王的事算定下了,合了八字选好吉时就该送礼了。虽说借了咱们家出门,到底隔了一层。”
“女儿知道。”林瑧点头。“出了门也就见不到一块儿了,也就这三五月,小心些就好。”
林母逐渐忧伤起来,拍拍女儿的手。“你小时出生,跟猫儿一样,不会哭也不会叫,娘天天担心着就怕养不好…如今也到了要出门的时候了。”
哦,她那时眼一闭一睁发现自己没有喝孟婆汤就投胎了,简称穿越──心存浓浓死感。
林瑧地扯着穗子,那个时候似乎也真剩下本能在活着了。
“多亏母亲辛苦照料,女儿才能平安长大。”
林母哼了一声,笑骂:“油嘴滑舌的。”
“早些休息吧,今日也累一天了。”说罢林母又吩咐伺候的丫鬟。“仔细伺候着你们姑娘,有什么事及时来报。”
林瑧躺在床上,看着窗檐外的月亮和乌云互相博弈。
伺候的丫鬟摇着小扇,徐徐轻风吹过纱帐。
林瑧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大太阳底下,她骑着电动车,七拐八扭的穿过脏兮兮小巷子,在一处装潢地很漂亮的崭新大铁门停下。
纯黑色的轿车来接,头发花白的管家恭恭敬敬作揖,笑着引她到一处古朴华丽的院子里,丫鬟们有条不紊地来回穿梭。
她就这样子独自在石头小道上走着,粉色的小花亲吻她的手腕,白色蝴蝶绕着她,还有刺耳的尖叫声。
林瑧循声过去,是一个披着鹅黄色薄纱的女生四处躲藏奔跑,丫鬟们穿着长裙跑鞋在追,还有人拿着套马绳在挥舞。
眼光刺眼,林瑧看不见她的模样,只能看着那个女孩儿在地上爬行。她一抬头,背着光,乌漆嘛黑的脸看不清五官,咧嘴一笑,满是鲜血。
林瑧想睁开眼睛再去看清一些,她手软脚软往前走,心脏砰砰好像要跳出胸腔,鼻尖似乎闻到一股香腻味。
她费力睁开眼睛,一张大脸笑眯眯看着她,红色穗子垂在脸颊两旁,好像梦中嘴边顺流而下的鲜血。
林瑧倒抽一口气,猛然咳嗽出声。在一旁伺候的丫鬟连忙上前来顺气,喂了几口水。
“林瑜,你怎么这么早?”林瑧按着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
“不早了吧?”林瑜回头看一眼太阳,阳光正好。
“你做噩梦啦?”林瑜被丫鬟们请出内间,隔着屏风说话。“昨天就跟瑞王约好,今天去上香。”
“那你怎么还在这?”林瑧决定穿喜庆一点,冲冲梦中的惊悚感。“现在辰时了,再不出发晚上可赶不回来。”
“带你一起去啊!”
林瑧把耳环一扯,捂住胸口往桌子上一歪,哎哟哎哟叫唤。“胸口难受不去。”
“你们两口子出去玩,找我做什么?”
“秦将军也要一起去哦!”
“那也不去。”林瑧坐好,把一些细碎的碎发梳整齐,林瑜看着好玩,上去拿一把珍珠簪给林瑧簪头发。
“我今天约了要去看首饰。”林瑧举手摇摆。“你自去吧,祝你们玩的开心。”
她看着林瑜,总是不自觉代入梦中人,只是有时候恍惚间那张脸又变成她自己。
林瑜看着林瑧实在提不起劲的样子,只能抿抿嘴自己走了。她站门口再回头一看,镜子中林瑧眼睛半合,任由丫鬟梳妆,像一个洋娃娃。
林瑜想古代女人真可怜,一生都由不得自己。她叹了口气,想着既然有缘,是名义上的姐姐,以后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林瑧透过镜子看着逐渐远去的林瑜,绞着手指。
一个世界,到底谁才是主角?林瑜?林瑧?又或者谁都不是?
林瑧合眼,她想做自己的主角,不想变成梦中的样子。
“春梅,你晚些去那边院子问问,秦将军是否真的跟着去了。”
是林瑜口中的男二也没关系,林瑧想要逃离原定轨迹就得有舍得。征远大将军,婚后随军远离京城,水土不服找个恰当机会假死脱身。
林瑧暗中将计划排好,而现实也如她预料那般。
春梅和冬荷对视一眼,低声道:“姑娘真放心不下,要不我去喊人备马车,咱们也一起去上香。”
林瑧摇头。“你只管去问,我自有安排。”
──
“姑娘,那好像是秦将军。”林瑧支着下巴发呆,绘着花鸟的花瓶上插着几支花,匠人巧思做了一支蜻蜓落在花间。
“二姑娘不是说秦将军一同前往去上香了吗?怎么和人打猎去了?”
她转头看过去,秦颐桓骑着马背着弓箭,悠哉悠哉一群人从城外回来。
但是林瑧的视线却被街角墙边乌泱泱蹲一起的乞丐吸引,他们蜷缩在街角,小心翼翼向路过的行人乞讨,吉利话一串一串的。
“怎么今年好像多了不少乞丐?”
“前几年打仗,去年雪灾又压塌不少房子,都是过不下去的可怜人。”
“已经开春了……”林瑧顿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古代社会不比现代工业,冬天大雪压塌房子,天气一暖工程车一开三五天就能临时给你建一个简易屋。
没房子没粮食,开春垦不了地,不乞讨逃荒就要饿死。
林瑧不忍心转开脸,余光瞥见鬓间珠钗滑落。林瑧一惊,伸手接住,声响惊动楼下恰好路过的秦颐桓。
“林姑娘!”秦颐桓扯住缰绳,拱手。又看见林瑧手中的珠钗,吩咐仆从下属低头在地上寻找起来。
“林姑娘,在下疏忽,毁了你的首饰。”他招手示意小二上前来。“您只管挑选喜欢的,记我的帐上。”
林瑧笑了一声,手指灵动转动手中的珠钗。
“秦将军…何时毁了我的珠钗?”长长的披帛落下,轻纱拂过发丝,一股青木香扑鼻而来。
“正是因为不知何时毁了惹姑娘生气,才要赔罪。”
林瑧看着其他人,哼哼一声。“可我簪子没掉地上,没坏。”
她起身,披帛跟着一起动,秦颐桓眼疾手快拉住。
轻纱层层叠叠落下,阳光透过,照射出金色的璀璨光芒。
“哎!?!!!”
“取上来。”雕刻精致的木窗合上,遮掩住女孩姣好的容颜,清透的声音传来,小二高声应是,麻利地试图接过秦颐桓手中的披帛。
旁边人笑道:“恭喜秦将军得佳人青睐,不过今日一早外出打猎,行一遭全身疼的紧,不知我可否先行离去?”
“赶紧走吧,还在这碍人眼!”另一人哈哈大笑,驭马前行。
“不可说混话!”
听着外头人的话,春梅有些不开心地撇撇嘴。“他们说话真讨厌。”
“姑娘今日也莽撞了,还不知他们怎么编排呢。”
“不差这一次。”林瑧拿着镜子把簪子戴好,又试了试其他几样饰品。“早前不知编排几回了,也就不敢当面说而已。”
“对了,我之前听母亲说起过,城外不是安置了施粥棚吗?怎么那些人不去?”
“应该是吃完了吧,回城中找活干?”春梅语气有些迟疑,她转头看向伺候在一旁的女伙计。
女伙计毕恭毕敬地说:“我倒不是很了解,只是听旁人说起过,城外的粥棚好像出过几次乱子,他们就不爱去了。”
“巡捕呢?不管吗?”
林瑧轻轻推开一扇窗,春日里阳光正好,暖洋洋的。
有一个小孩追着阳光中的微生物抬头,正好和林瑧对上眼。
形容枯槁,头发发黄,裹着粗麻布衣,肚子涨的大大的。林瑧知道那是什么,营养不良引起的水肿,甚至很可能吃了树皮观音土不消化,不管的话大概活不了几日。
“春梅,你等下喊人去城外看看什么情况?”
“是,姑娘。”
林瑧没了挑选的心思,长叹口气吩咐回府。
才踏上马车还没坐定,争吵声越发大声。
林瑧听声音觉得熟悉,掀开帘子一看,林瑜叉腰坐在马上,有仆从给她拉缰绳带着她,不见瑞王踪影。
“城外施粥是好心人所为,你们这群恶棍居然敢拦人!!!”
“看着这满城的乞丐,你们良心不痛吗?”
“林瑜。”林瑧看着被困着手拖拽在马后的一伙人,喊了她一声。“你不是去上香了吗?”
“被这群家伙给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