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考的成绩单一早就贴在了黑板傍的公告栏上。
江与舒来的晚,看的时候,公告栏前只剩两个同学,江与舒早有预感,这次考的不理想,尤其数学,她有两个大题没有完全做出来。
目光搜寻自己的名字,历史语文英语那一栏的数字让她紧绷的神经松了一瞬。
嘴角刚想上扬,视线下移——数学分数像一记棍,狠狠砸在头上,虽然她早有预料,但是现实会差这么多,她胸口堵得慌。
放学铃声像是解脱,又像是新一轮煎熬的开始。江与舒没像往常一样等徐雅欣他们,抓起书包就冲出了教室。
她需要甜食!立刻!马上!学校附近新开的冰淇淋店是她近期的最爱。
排了十分钟队,她终于买到了招牌“朗姆酒巴旦木酸奶冰淇淋”—超大份,铺满了杏仁碎。
带着丝丝酒香,冰凉甜蜜的口感滑入喉咙,暂时麻痹了心口的烦闷。她掏出手机,对着灯光下冰淇淋“咔嚓”拍了张照,手指飞快地打字发给陆柏庭:
江与舒:[图片] ,我的救命稻草!超级超级好吃,呜呜呜呜,考砸了!急需甜度续命!下次和你一起来吃好不好?
发送。她盯着屏幕,期待着他的回应。也许是一句“少吃凉的”,也许是“哪题砸了?”,或者哪怕只是一个“嗯”,都好。
此刻的陆柏庭,正在和两个同样保送了的竞赛小伙伴,围着一块写满复杂公式的白板,讨论一个棘手的模型优化问题。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瞥了一眼,屏幕亮起,正是江与舒发来的冰淇淋照片和那句带着点撒娇的抱怨。
他眉头蹙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三秒。
“数学又砸了?基础分丢了还是压轴题?这时候还有心思吃冰淇淋?天气这么冷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晚上分析卷子时肯定又犯困。”
他身边的小伙伴凑过来看了一眼屏幕,打趣道:“哟,陆哥,你家那位考砸了还有心情吃冰淇淋?心态够好啊!”
陆柏庭没接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顺手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实验台上,注意力重新回到白板上:“刚才说到这里边界条件需要再验证……”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个“扣手机”的动作和那声意味不明的“嗯”,在旁人看来就是默认了小伙伴的调侃,甚至带着点“她太不上心”的不认同。
江与舒坐在冰淇淋店外的长椅上,一小口一小口地挖着冰淇淋,另一只手漫无目的的滑着手机。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陆柏庭那条对话框始终安安静静。
冰淇淋碗底化成了水,她心里的那点小期待和寻求安慰的渴望,也跟着一点点凉透,然后冻结。
“看见了不回?在忙?忙到打两个字的时间都没有?还是觉得我考砸了还吃冰淇淋没心没肺?觉得我烦了?……也对,人家T大保送的大神,忙着搞科研呢,哪有空理我这菜鸡!”
委屈、不被重视的愤怒、考试失利的挫败感,还有一丝隐秘的“我是不是太依赖他了”的恐慌,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
她猛地站起身,把还剩大半碗的冰淇淋“哐当”一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大有一种把以往一同扔进了垃圾桶的感觉。
她点开朋友圈,手指带着泄愤的力道飞快打字,选择仅陆柏庭可见:
配图是一张网络热图——一盘蔫了吧唧的黄花菜,文案:
“呵,请查收一朵黄花菜的遗言!某些人的心,大概比黄花菜还凉吧?挺好,省心。
发送!她看着那条仅他可见的“宣战书”,一种又痛又爽的决绝感涌上来。
她关掉手机,塞进口袋,大步流星地往家走,背影带着一股“壮士断腕”般的悲壮和幼稚。
江与舒一脸冰霜的回到家,爸妈小心翼翼,饭桌上做的都是她爱吃的菜,江妈已经收到了老师发的成绩单,也不敢多问,只试探性的安慰道:
“与舒,尽力就好,别太逼自己。”
江爸立马附和道:“对,身体最重要!我们顺其自然,英国的大学申请下来了,不行我们就去哪里读。”
看着父母关切的眼神,江与舒鼻子一酸,没说话,低头默默扒饭。
三个小时后,陆柏庭终于结束了讨论,他掏出手机,才看到那条“黄花菜凉了”的朋友圈。
他点开图片,眉头皱得更紧了。
“黄花菜?什么意思?暗示我回复太慢?……分手!?” 他心慌慌的,点开和江与舒的对话框,看着那条孤零零的冰淇淋信息,想了想,手指敲下一行字:
“刚在和小伙伴们开会讨论模型优化。天气冷了,冰淇淋少吃,糖分高也影响效率。错题整理了吗?”
这行迟到的字出现在江与舒手机屏幕上时,她正对着数学卷子生闷气。
看到“刚在开会讨论”时,火气稍微降了一丁点,但紧接着的“少吃”、“影响效率”、“错题整理了吗?”,像火柴瞬间点燃江与舒的火气!
她抓起手机,直接一个语音拨了过去。语音几乎是秒被接通,陆柏庭刚发完信息还没锁屏。
“陆柏庭!你什么意思?!” 江与舒的声音带着怒气中带着尖利:
“三个小时!忙到微信连回一个嗯的时间都没有?三个小时你回我一句’少吃糖影响效率’?!还错题整理?!你眼里除了效率还有什么?!我是刷题机器人吗!”
陆柏庭被她劈头盖脸的怒火砸懵了,刚想开口解释情况:“我……”
江与舒根本不给他机会,高考给她带来的积压像找到了决堤口:
“你根本不在乎我!我只是你的人生点上目标之一,你只在乎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T大!只在乎你的计划有没有被执行!你知道我压力有多大吗?你知道我看到那个数学分数有多想死吗?!我买冰淇淋只是想让自己好受一点点!你连这点安慰都做不到!还嫌我不够努力?”
她越说越委屈,声音哽咽:
“你保送了,你当然可以冷静,你知道我每天都累嘛,我做梦都在背单词,做数学题!”
“我没有说你不努力!”
“你知不知道我本来可以不用受这份罪的!我明明不爱学习,不想念书,迫于爸妈压力也只想去英国混个文凭,那边环境好压力小!我是为了谁留下来的?!为了谁在这破高考独木桥上挤得头破血流?!陆柏庭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为了这份关系在努力。我做的这一切,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换来一句’影响效率’?!”
吼完最后一句,巨大的委屈和疲惫让她再也说不出话,只剩下压抑不住的抽泣声通过话筒清晰地陆柏庭耳边。
她没挂电话,只是把手机扔在床上,自己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哭。
电话那头,陆柏庭举着手机,僵立在暮色渐深的路上。
江与舒的每一句控诉,像重锤一样砸在他心上。
他从最初的错愕、震惊、被误解的无奈,最终都化为一片沉沉的、带着钝痛的自责。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那个“扣手机”的动作以及那条“理性”的回复,和她此刻汹涌的失望之间,造成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这天之后,两个人冷战,江与舒不理陆柏庭了。
放学铃一响就拉着徐雅欣就冲出去。陆柏庭依旧每天来,依旧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像个固执的影子。
江与舒看着书包外侧的网兜里,那份被陆柏庭悄悄放进去的、叠得整整齐齐的卷子和分析单,像一个沉默的、试图和解的信号。
委屈、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在她心里翻搅。
另一边,陆柏庭书房的灯光亮到深夜,他对着那份卷子,却迟迟没有下笔批注。电脑屏幕上,一个关于“布里斯托大学申请要求”的网页搜索框,被打开又默默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