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着步子一步步走向赫连安，“给主角做高定？一杆长枪，展现在大众面前？高定的受众从来都不是那些看电视剧的观众，懂么？”

    “我知道，所以我想说，高定只做一套，就是女主出席回归宴会时身上穿的这套。其余服装可以找集团内的设计师做普通设计就行了。而这套高定的类型也是礼服，所以完全符合高定的市场需求。”她一口气解释了一长串。

    “至于展现在大众面前，可以让主力人群购买的，并不是高定，是普通的系列设计，运用高定其中的一些元素，设计成合适预算内的成衣，通过电视剧的联动推广，也可以让成衣的销量有明显的提升。”

    徐威似乎冷静了下来，忽然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肯定她，“想法是不错。不过，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说完话，他就拿起座机，将助理喊了进来，准备将赫连安请出去。但是她不依不饶，“那你这是答应了吗？”

    他没回答，反而看向一边的桌案说，“资料就留在这里，我决定了再告诉你。”

    赫连安拿起手机，犹豫着不肯走，“可是如果你不同意合作，这些资料，我不能留在这里。”

    徐威一笑，眉毛一扬，“怕我泄密？”

    “要是泄露了，尽管让你哥哥来找我。”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赫连安就被助理请了出去。

    临走前，助理给了她一张名片，上面赫然就是徐威的联系方式。Vivian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多少也是猜到了结果，就没问。

    回去的时候，两人一路无话，反而让Vivian很是急躁，“没成功？被拒绝了吗？”

    她只淡淡说了句，“没有。你先回去吧。周一再说。”

    车驶离V.A.集团时，楼层高处的玻璃后面徐威正站在床边盯着那辆车，他手里拿着《镜水月》的文件，在思索着什么，神情不明。

    ……

    Vivian下了车以后，赫连安给哥哥回了电话。电话那头的赫连铭流露的表情已经不光是焦灼了，甚至有些慌乱，是爷爷的病情恶化了。

    “去海市医院。”说出这话时，她的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但她并不在意。

    因为她是该担心的，病情这种事何止会只是医生说的“恶化”两字那么简单。“病情恶化”的四个字，在医学界，已经相当于对于治疗并不看好，甚至就是“准备后事”的潜台词。

    对啊，她一直知道，她根本就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在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整个人木的僵在原地，一瞬间心绪翻涌，情绪失控。

    “我陪您进去吧。”司机是哥哥安排的保镖，在赫连安慌神的时候，车已经稳稳的停在了医院里。

    她点了点头，下车。天上灰蒙蒙的，气压很低，压得人有点透不过气来。保镖拿了把长柄的黑伞，在身侧安静的陪同。

    她站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医院前人来人往，哭声、药水味、急迫、痛苦都在同一时间，同一片区域内蔓延。悲痛仿佛已经无形之中感染了她，让她有些精神恍惚。

    从小，她就怕医院，因为医院就像一个人世间苦楚的大锅炉，出生在这里、死亡可能也在这里、意外与病痛更是这里长久的客人。

    来到爷爷的病房外时，她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病床和被风轻轻吹起的窗帘，肆意摇晃在眼前。

    她拉住正在里面的收拾的护士，紧张的询问：“这里的病人呢？”

    “你是……来探病的？”护士迟疑了一下，“这位病人刚转去了ICU，您可以上32楼去问具体情况。”

    护士才说完，她脚下已经站不住了，哥哥在电话里只说病情恶化，连爷爷进了ICU都忘记说了吗？她穿过医院走廊里川流的人群，情绪难以控制，脚下的步子从来没有那么急切过。

    电梯门“叮”的一响，她已迫不及待冲了出去。

    然而她的步子从跑变成了走，从走变成了僵立在原地。最终，她看见了哥哥、看见了母亲，他们站在32楼的走廊里，静默的一句话也没有。眼前的所有颜色在一瞬间失去，留下的只有光亮与阴影，和那悲戚的神色，一同掩映在面前的世界。

    “小安。”赫连铭看见了站在走廊中间迟迟没有移步过来的赫连安，主动的走了过去，轻拍她的肩膀安慰着，“会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哥。”她抬起头，眼中泪水不忍流下，“你别骗我了。我知道爷爷的病情不好，这次进ICU，之后……之后可能……”

    她的声音顿时沙哑了起来，哽咽在喉，声泪俱下。

    “小安。”赫连铭的神情倏的也黯淡了起来。

    “哥，VA还没同意。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如果没有VA的设计，接下去的所有准备都不可能让《镜水月》一炮而红，鼎辉也会陷入两难禁地。”她脚下踉跄，仿佛一个失去了主心骨的人。

    她双手捂着脸，悲伤难以自抑，“爷爷，可能就看不到鼎辉再重归当年的模样了。”

    赫连铭作为鼎辉的CEO，却在这个时候没有说任何的话。他是鼎辉的决策者，可他却在自己的公司面前陷入了沉默。

    他不是不明白赫连安说的一切，可是商场的事情从来都是瞬息万变的，十年前的格局若是枷锁中的推进，那么如今的市场变得更加广阔，也更加的扑朔迷离。

    这是一段迥然不同的新起点，他何尝不想找到一个破局点，一举打开新的局面，可是这个破局点的寻找注定是坎坷而艰辛的。如同现在她在VA碰壁一样。

    “回去吧，小安。好好休息一下。接下去VA那边的合作，我来接手。”赫连铭拉着她就要往回走，可是她不肯依，非要看过爷爷之后才肯离开。

    无奈中，赫连铭将她待到了玻璃窗外，ICU里的景象是她至今第一次见面，她看见了里面那个孱弱的老人，四周都是冰冷的仪器和管子，那个所有管子连接的人，正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

    “头发，好像又白了。”赫连安在玻璃窗外，喃喃自语着。

    “小安，来了啊。”母亲神色也不似往常飞扬，更多的是陷入了惆怅。

    “人也好像憔悴了很多。”

    “都已经三个月了吗？”

    赫连铭看着她越来越恍惚的模样，最终还是强硬的带她离开了这里。

    她来的时候是保镖开车来的，走的时候，是跟着哥哥离开的。坐在副驾驶的她一路上都沉默着，弄得车里哪怕开着暖气也丝毫没了任何暖意可言。

    赫连铭大概是受不住这样低气压的气氛，打开了电台。

    “为什么生活要给我这么多的坎坷……”

    他切。

    “……你要离开了……”

    他切。

    “我听不到你的心跳……”

    终于，他忍无可忍的关掉了电台。车厢内再次回归了一片寂静。天空骤然下起了大雨，雨水拍打在挡风玻璃上，仿佛将车厢内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混暗的天空，压抑的情绪。

    无措的人们，无望的前方。

    但即便如此，即便前路永夜，她也不该就此放弃。

    因为雨再大，也有停止的那一天，也有云开见月的那一天。

    ……

    中午刚忙完的唐景睿难得空闲下来，喝着咖啡看了些新闻后，不经意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想着是不是昨晚的他太得寸进尺了，才让赫连安有些手足无措，想着该继续做什么，才能让事情推进。

    然后他有了一些不错的想法，笑意在唇角蔓延，以至于小刘进来的时候甚是惊恐的看着忽然流露出笑意的总裁。

    年轻的总裁虽然手段略有稚嫩，比不上其他家掌权者的毒辣和阴暗，可是作为决策者，他的孤傲和冷漠亦是常常相伴的气质。小刘很少见他笑，以前每一次他挂起笑容的时候，多半是哪家公司又要遭殃了，会被他收购或直接打垮，但是最近的他好像笑的有点多。

    有点，不像一个冷静的决策者该有的表现了。

    “唐总，名单出来了。”小刘轻轻进门说。

    他回头，收起笑意，面色平静的指了指桌子，“放那吧。”

    然后他拿起一边的文件，开始审阅批注，没有再说任何话，但是当他看完一份文件抬起头时，却发现小刘依然在原地站着，丝毫没有离开了意思。

    疑惑间，他抬起头。

    小刘在这时适时的开口，“唐总，董事长来了。他叫您过去一趟。”

    “什么时候的事？”唐景睿着实感到意外。

    无事不登三宝殿，登殿必是怀心事。

    “就在十分钟前。”

    唐景睿扔下手中的文件，起身扣上西装纽扣，“走吧，陪我过去。”

    ……

    赫连安一回家就看见了手机上早就发过来的好几条消息。凌乱的消息之中有一条尤为显眼。

    洛轻寒：小木姐，大事不好了，你一定要看啊！晚上能上线就上线吧，现在势力都没个主心骨，我感觉大家士气都很低迷。

    她拿起手机，开始编辑起回复。

    然而当她才打到一半，徐媛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下子拦住她，“怎么样，怎么样！那个魔王没把你怎么样吧？”

    赫连安将徐媛的手指一节节的从她身上掰开，挪走，“没说。”

    “什么叫没说啊？”徐媛摇着她，不依不饶的追问。

    她扶额，有些头疼的说道：“就是还没给我明确的答复。”

    徐媛立马像个熊孩子一样，往沙发上一瘫，恶狠狠的埋怨着，“我就知道那个魔王不会给你好脸色的。不过别担心！他那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既然现在没回复你，说不定过几天有戏。”

    然后她神秘兮兮的靠近着赫连安，“你记得上陪我去买的礼物吧！”

    “不记得了。”赫连安现在心里乱的很，哪有心思陪徐媛回忆。

    “诶，怎么会不记得。就是那次啊，那个何欣你知道吗？”

    “何欣？”赫连安皱起了眉头，时隔多日，没想到又听到了这个讨人厌的名字。

    “对啊，就上次我买的礼物就是给大魔王准备的。那个时候你还不认识他，我就没说。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

    “上次我把礼物送给他之后，他就一直板着张脸，走得时候吐槽了我好几句。”她不满的说。

    然后话锋一转，身体也靠向赫连安，像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但是你知道过了三天，他竟然给我发短信说：谢谢。你不知道！我当时感觉像见鬼了一样。”

    “真有这回事？”赫连安在疑惑她说话的真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