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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拥有神之眼的人常常会忽略这条规定。”

    也许是因为每一个来到水下到她这登记的犯人都是愁眉苦脸面容憔悴的缘故，玛蕾蒂对面前这个眯眼笑得人畜无害的异国青年并不反感，在梅洛彼得堡前来接应前，她并不介意和对方聊聊天。

    “我还是觉得因为「在枫丹近岸水域潜泳没有佩戴潜泳镜」这件事入狱7天有点超出我的认知了。”

    达达利亚有些哭笑不得地抱怨着。他对水之国特殊的水域性质早有耳闻，休假来枫丹的第一件事就是纵身一越在水下好好地晃荡了一圈，结果游完刚一露头，就被岸上几个小小的奇特生物一路大呼小叫地押到了这里。

    “那是美露莘，枫丹廷的合法公民，别看她们长相可爱，逐影庭的大半成员可都是她们。”玛蕾蒂用手掩着勾起的唇角，达达利亚注意到她碧色的眼睛低垂，扫了一眼接待桌上的时钟后紧接着看向了他。

    “你犯的罪不重，我想「公爵」大人不会太为难你的。”

    玛蕾蒂打了个哈欠，身后传来阵阵发动机的声响。达达利亚上船检查了一圈，空无一人。

    “居然没有接引陪同的人吗？你们枫丹是真不怕犯人半途逃逸啊。”

    “上一个想破开水道管壁从中逃逸的犯人已经消失在梅洛彼得堡里了。达达利亚先生，你的刑期并不长，还请不要做多余的事。”

    达达利亚耸耸肩，语调依旧轻快：

    “当然。”

    ＊

    达达利亚常年生活的至冬老家，那是一片噬骨的纯白天地，当风霜席卷时，连足迹都不会在身后留下的苦寒之境。危机四伏的雪原之上，就连太阳也隐蕴杀机，茫茫四野，一旦雪盲就很难再走得出去。

    ——像这样柔和且细碎的光芒，在水面之上的世界已经很少见了。

    不过鉴于情况的紧急和特殊性，达达利亚的目光并未在窗外的水下美景上过多流连。他迅速地环顾了一圈四周：来时的水道已经被封锁，余下唯一的一处通道两边伫立着全副武装的发条机关……

    达达利亚倚在回环水道中央的被伙伴称为“锚点”的古代物件上，眯了眯眼，流水无声地于指尖汇聚，隐秘地缠在了一具发条机关的关节链接处，一绞——

    几乎没感受到什么阻力，轻而易举地将其拆毁了，齿轮四分五裂地滚落一地，而下意识做好战斗准备的达达利亚发现那机关旁边的同僚们根本就是无知无觉，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

    “……”

    穿过已然是徒有其表的发条机关守卫，三首犬的纹样烙刻于墙上，双目部位泛着柔红色的微光。

    达达利亚身为愚人众的执行官，对七国的官方机构标识自然有所了解，但正是因为如此，他心上的疑虑更重了——这地方可没有一个正经的官方机构该有的样子。

    ……不过梅洛彼得堡高度自治，独立于沫芒宫的审判系统之外倒也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事。

    标识下是空无一人的接待台——也许几百年前有人站在这里过吧，反正现在达达利亚没有看到。桌头亮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箱子带着锁，桌面的一侧规整地排列着各色各样的硬装书。

    达达利亚随手抽过一本，与预期不符的过轻重量使之判断失误带倒了一大片，哗然的书页腾飞起一大团灰蒙蒙的积尘。

    简单拾掇好了散落的书本，达达利亚捻着那页古旧的纸张，非常明白自己只需稍加用力，这页书角便会化为齑粉，变成毫无价值的无用屑末，连带着其上的信息与秘密一起深葬于流风之中。

    【珍惜「放风日」，这是你能从这里逃出去的唯一机会。】

    ……什么？

    “咯吱。”

    右侧传来齿轮咬合的动静，像是生锈已久的发条运作的声音，涩得人牙酸。达达利亚正准备小心往后翻页的力道一顿，发毛的纸张从指尖滑落下去，腰间的神之眼闪过一瞬水光。

    这种蓄势待发的单方面戒备随着机关运转的轰鸣声维持了很久，达达利亚那争斗经验丰富的脑中已经列出了n种可能的冲突及其对应的处理方法，保证不管来的是人是鬼他都有充足的准备给对方料理了。

    ——是一个女人？

    没有什么青面獠牙，也没有什么惨白皮肤，金发的女人从电梯中走出，抱着表格纸板，面色红润，酒红的内衬和黑色的裙装尽显其端庄，几处浅色的丝带装饰又让她整体看起来明快不少。

    ——很正常的样子。

    “是达达利亚先生对吧？”

    这位「莫莱妮小姐」的业务非常熟练，几套说辞给一路上达达利亚觉得怪异的地方都作了合理的解释：比如这个地方属于接待处后段，很早之前梅洛彼得堡的人员精简就废止了这里接待员的位置，空无一人是正常现象；比如封闭期才过，今天是犯人们放风日的第一天，都颓废的很……

    “放风日？”

    达达利亚打断了她，用疑问的语气重新包装了一下这个已经出现多次的名词。

    对方有些少见多怪的瞥了他一眼：“就是梅洛彼得堡的开放期。不过这个中区别与你关系不大就是了。”

    莫莱妮一哂，手指轻点过纸面：“刑期7天，在里面表现好的话也许四五天就能出去——当成一处枫丹特色的旅游景点也未尝不可？”

    “……免了。”达达利亚挑了挑眉，“话说，能给我看看吗？档案记录。”

    “这不合规矩。”莫莱妮非常干脆地拒绝了，招手示意达达利亚跟上，“表格是公爵大人亲自填写的，以他的权位和缜密程度而言，没有复核的必要。”

    “这样。”达达利亚笑了笑，没有过多纠结，视线扫过了升降机四周墙壁上锈蚀斑斑的铭文：

    「予行恶者以惩惧」「予骄暴者以镣锁」

    「予婪诈者以谴罚」「予贞苦者以拯赎」

    「予冤诉者以怜恕」「予无罪者以念抚」

    “——那是对历代「公爵」的铭刻。”

    莫莱妮见达达利亚有些发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后这么不咸不淡地评价道。启动电梯后低头整理起手上的表格文件，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没什么意义的老古董了。在这种地方，规矩一点才是最好的生存手段。”

    “‘珍惜放风日’也是规矩之一吗？”

    ??状若无意玩笑一般的轻佻语气，对方却像触发什么条件反射一样抽出一张空白的表格塞在了他手上：“有问题，先登记，在我们分类筛选后会对其中可以回答的问题择日进行集中且系统的解答。”

    ……好家伙。达达利亚拿着那张表格纸，眨了眨眼睛。

    莫莱妮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看着对方一脸茫然无辜的模样，又想起那堪称搞笑的罪名，在电梯不断下坠的轰鸣声中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规则不仅写在纸上，也在人们的举手投足间。通过观察，你应该也能得到你想要的解答。”

    话音未落，震动停了下来。不及达达利亚再问些什么，莫莱妮率先出了门，仅留下两句平淡无奇的官腔在回荡：

    “欢迎来到梅洛彼得堡。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