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季府坐落在京城西边,那一带不算繁荣,天色一暗沿途只剩下几盏烛灯在黑暗中零星亮着。

    一个浅色身影在渐暗的暮色中摇摇晃晃地前进,最后停在季府前。

    旁边两个侍卫见是季知屿,其中一个跑进府中。

    季知屿没管他们,跌跌撞撞走到内院的石桥上,一个人迅速朝他奔来,抱住他。巨大的冲击力让季知岭踉跄几步,反抱住来人稳住自形,才眼神迷离地去看是谁,不过没等他看清楚,那人便仰起头道:“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声音让季知屿清醒了一点,他把手放下,冷声道:“季昭鄃,放开。”

    季昭鄃比季知屿矮一个头,闻言埋在他怀里的动作一僵,只得后退一步,低着头道:“好……”

    “不过二哥你怎么偏生今天回来?”季昭鄃想起什么猛地抬头,脸上有慌乱。

    季知屿不明所以,还没问,洪亮朗朗的声音就隔了很远顺着风传过来:“季知屿!你还知道要回来?!把季府当什么了?第三个青楼?!”

    季昭鄃缩回去,降低存在感。

    季知屿眯起眼,看见一束发戴冠、锦衣华服的男人快步走来。他笑了一下,懒懒地道:“还能当什么啊大哥,自然是我的家啊。”

    季修泽走近了些,闻到季知屿身上混着粗制滥造的烟脂水粉味儿和冲人的酒味儿,脸上怒意更甚,”还当这是你的家啊?你这幅样子成何体统?整日沉浸在莺莺燕燕中,让人家看足了我们季府的笑话!”

    混沌的眼划过一丝清明、李知屿随意激衍道:“是是是,我不成体统,我让人看季府的笑话。能让让吗?忙一天还挺累的。”

    “你!”季修泽气急,胸膛剧烈起伏。他甩袖,别过身子,“赶紧滚!”

    季知屿绕过他,目光触及几步后的台阶上的那人后,脚步顿住。

    那人略施粉黛,面容姣好,衣着雍容华贵,站在那儿,目光只在季知屿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越过他,声音微沉:“季昭鄃,过来。”

    季昭俞心虚地跑过去,道:“娘……”

    慕鸢牵过他的手,拉人到身前,语含责怪:“在这里干什么?明日你还有早课,快去睡觉。”说完,看向侧对着她的季修泽,柔声道:“修泽,你也早些歇息吧。朝中事物繁重,你爹也没回来,府中大大小小的事物还得你管着,别累坏了。”

    季修泽冷哼一声,道:“别拿一副女主人的态度对我,你还称不上!”

    慕鸢的脸白了一瞬,没再说话。倒是她身旁的季昭鄃小声地说:“大哥。”

    慕鸢扯了一下他,把人拉走了。

    季修泽看着始终游离在之外的季知屿,忍了半天,才说:“听说你拍了一个花魁,八千两,你可真是大方啊。”说到这儿,怒火又翻涌上来,他强压住,深吸一口气:“钱够吗?”

    “够的。”季知屿扯嘴笑了一下,眼里却毫无笑意,“谢谢大哥。”

    季修泽微愣,眼前这个勉强笑着的人与四年前拿着剩下的糕点,在被问到为什么这幅模样时顿住了,勉强一笑,奈何年龄太小,情绪根本掩不住,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悲伤和恐惧,但最后只是说:“没事,谢谢……大哥。”的小孩重合。

    他想问,但他知道,十四岁的季知屿都能顽固死守,十八岁的季知屿只会更甚。

    “你别再……”劝说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季知屿打断:“大哥,我很累。”说完不再理会季修译,往西走去了偏院。

    季知屿的住处在府邸的最西边。很小,也很萧索,泛黄的落叶满了满地。

    他推门进去。屋内的蜡烛都燃完了也没人换,只有月光淡淡地撒进来。季知屿很累,合衣躺在落了灰尘的床榻上,却没有睡意。

    脑海里一会儿是平静的居醒,一会儿是冷漠的慕鸢,让他烦躁地闭上眼,不再去想。

    月光没那么明亮,屋里不点烛灯,让九岁的孩童看不清坐在床帽上的人的神情。他的手不安地捏着粗糙的衣裳,看着放在桌上的纸张,小心翼翼地说:“娘……今日夫子叫我们背的《孟子》那几篇,我都背下了,夫子还……“夸我了。

    茶壶狠狠地扔过来,重重地砸在他的肩膀上,吃了痛,却不敢喊出声,只委屈地捂住肩膀,说:“娘……”

    “别叫我!”慕鸢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姣好的面容因表情扭曲加之黯淡的光的渲染而有些丑陋。她又扔了桌上其余的杯子,说:“你干什么季知屿!我让你上课了吗?!还敢违背我的命令?没有我你哪来的今天?!!”

    季知屿皱着眉,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但不敢躲开,只鸣咽地说:“娘……”

    “别叫我!别叫我!!怎么会是你?不该的,不该是你,回去,你给我回去!!”慕鸢神色癫狂,走过去,一巴掌扇在季知屿尚且稚嫩的脸上,锋利的指甲划出一道血痕,才让她清醒一点退后一步,道:“以后别去上课,也别跟昭鄃玩儿,知道吗?”

    季知屿面如死灰,缓缓低下头、一滴清澈的泪落在地上,道:“知道了。”

    “乖一点就行,练武、读书的事交给你弟弟,知道吗?”慕鸢嗓音轻柔。

    季知屿死掐住手,掐进肉里却感受不到疼痛,“知道。”

    “嗯,”慕鸢说,“怎么就这么不知悔改呢?逼得我动手。下再被我发现了,就不只扇巴掌这么简单了。”

    明明不是。明明他没做错什么,娘也会来这间小屋子里打他,嘴里念着的话他听不清楚,因为伤太痛了。季知屿心想,为什么弟弟不会被打?为什么弟弟可以练武、读书?

    想的话无意间说出来,李知屿头发被慕鸢拉着逼迫着抬起头来,看见怒意更甚的慕鸢。她又扇了他一巴掌,比刚刚那个还重,扇得他有些耳鸣,头晕目眩间,慕鸢嫣红的唇吐出一句话。

    但他听不见、看不清。

    “你个杂种,怎么跟昭鄃比?”

    季知屿猛地惊醒,脸颊好似也有些辣辣的。他用手摸上脸,继而蒙住眼,忍不住笑了。

    梦可真神奇,把慕鸢那句他没听见的话给说出来了。

    天已经大亮。窗外烈日高照,让整个屋子澄澈明亮,唯有季知屿的眼神晦暗不明。

    李知屿没有安分地待在李府,隔日就去望月楼。他直接找到老鹁柳浅,问她:“居酲呢?”

    柳浅画着浓汝,表情夸张:“自前几日居酲初夜后再没见过李公子,还道是居酲让公子不满意呢。”

    “哪里的事,”季知屿笑道:“他今日可有时间?”

    柳浅道:“自是有的。”她拍拍手,屏风后头走出一穿着墨绿长袍、长发披散的男人。他对上季知屿的眼神,微微前倾:“季公子。”

    季知屿愣了愣,看向柳浅。柳浅主动解释说:“居酲找我问您何时来呢!这不,您就来了。”

    季知屿挥扇,笑而不语。

    柳浅摆摆手:“你们聊,我先走了。”

    柳浅走后,季知屿语带调笑,走近一步:“盼着我来?”

    居酲顿了顿,目光沉沉,道:“是啊。”

    “那不应该有点表示吗?”季知屿靠近居醒才发现他比居醒要矮上一点,只有细看才看得出来。

    他的手揽过居酲的腰,两个人的距离骤然缩短。他清晰地看到居醒眼角旁边的那颗痣,小小的,圆圆的,黑黑的,点在白皙的脸上,格外好看。

    居酲忍住往后退的欲望,看着那张清冷俊秀的脸越来越近。还有腰上奇怪的感觉……他定了定神,问:“什么表示?”

    季知屿轻笑。

    居酲想,一个长得很清冷的人怎么那么爱笑呢?还笑得这么好看。

    季知屿道:“比如……”他的唇擦过居醒的鬓边发,贴在他耳边。

    居酲还是偏了头,听见耳边的笑声,再转回去,季知屿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

    “逗你呢。”季知屿平复了情绪,笑意还是从眉眼中流露出来,“不过那天晚上耽误的事,得补偿回来吧?”

    居酲没有犹豫,“这是自然。”

    “坐。会弹琴吗?”季知屿问。

    居酲道:“会。”他坐到琴桌前,手指轻拂过琴弦,“柳妈妈教过,略懂一二。”

    “是吗?正好我对琴乐这方面有所涉猎,可以提点一下。”

    居酲垂眸,须臾间,清涩的音调从琴中泻出,是坊间广为流传的一首艳情曲,不过他不曾开口,这□□的调子也收敛了些许。

    “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享单。终日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彩线慵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少年,光阴虚过。”

    柔长嗓音伴着琴声,让居酲一顿。他抬眼,不知何时,季知屿行至他旁,见他愣神,握着他的手放在弦上,待他重弹起来,才放开手,接着唱下去。

    待曲终,静默许久,季知屿才嗓音带笑道:“不错,倒不像是刚学的模样。”他低眸,居酲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听见他回道:“谬赞了,是柳妈妈教的好。”

    “彩线慵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少年,光阴虚过,”季知屿微俯身,手捻住居醒的几缕黑发。乌黑的发丝在白皙的指缝间穿过,又缠住。他轻声道:“写得也很好呢。”

    居酲侧过脸,从季知屿这儿看过去,就是饱满的额头,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唇。他心中一动,偏头吻上眼尾那颗他惦记很久的美人痣。

    居酲眼睫轻颤,感受到眼角的温热和密密麻麻的痒意,让他闭上眼。这个动作仿佛一个讯号,带着纵容与暗示。

    犹豫片刻,季知屿把他的脸掰正,顺着眼角依次往下,是刚刚他欣赏过的鼻梁、唇……

    即将碰上唇时,居酲骤然睁眼,入目的是季知屿将闭未闭,雾气朦胧的眼睛。见他睁眼,那双沾染情欲的眼睛明显一愣,连动作都停滞下来。居酲眼色沉下来,抬手扶住季知屿的腰,用力一带,把怔住的人儿从俯视他变成仰视他——把他带进怀中,坐在居酲的腿上。

    墨黑的发散落在季知屿的脸上,一并落下的,还有温热的吻。居酲的亲吻青涩而热烈,温柔却不失强势。

    季知屿微微抬起腰,回应他。

    一切试探、怀疑都在情欲中被抛诸脑后,此刻只想狠狠地占有彼此。

    居酲的手从季知屿的发往下,耳朵、颈脖、肩膀……用力一扯,白袍脱落,露出里衣和肩头,暴露在空气中,一瞬间的冷意让季知屿清醒,挡住居酲放在他腰间、打算把碍事的白袍全部脱掉的手,抬眼看他。

    居酲的目光里有自持,转瞬即逝,随即被欲望所代替。他开口,声音低哑:“季公子,说好的,补偿给你。”

    季知屿眼尾着上一抹薄红,衣衫凌乱,墨丝散落,半点不复平日翩翩公子的模样。他的手渐渐垂下去,说:“好……”

    话音未落,他被放在琴桌上,背后抵着刚刚用过的琴片刻,居酲把他抱起。悬空的感受让他惊了一跳,双手抓住居醒的外袍。

    头顶上方传来居酲透着笑意的声音:“别怕。”

    居酲快步走到内屋的床槽边,把怀中人放上去,又重新吻上去。

    被人脱去衣袍、压在身下时,季知屿心中划过一丝不对劲,很快抛却,陷入欲望中。

    ……

    直到事后季知屿颤着腰被居醒搂在怀里,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传来阵阵的痛意时,才发觉哪里不对劲。

    不是他嫖居醒吗?!

新书推荐: 诸伏家今天的卧底 [JOJO]丈夫换人了怎么办 [综英美]路人女主吃瓜日常 归峭 这个皇帝我见过的 成了前夫的白月光 春夜新婚 为小将军逃婚 [兄弟战争]不想恋爱的漂亮姐姐 [娱乐圈]与爱豆与的N种相遇第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