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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冰雪连天路漫漫

    天色昏沉沉,终年银装素裹的山庄迎来新年第一场雪。

    和芦花飘洒般的寒天不同,山庄内地龙升腾,烘的屋内发热。少年仰躺在白绒的毯上小憩,怀中蜷着只雪白的狐狸,四周还堆叠有零散的书籍。

    屋门推开,一个笑吟吟的老头走进。少年被泻进的冷风冻得翻了个身,蜷缩起来。突如其来的挤压惹得怀中的狐狸不悦,看了眼来人后,自顾跑到屏风后的软塌上继续睡了。

    “长笑,醒一醒,庄主和夫人唤你去议事堂。”老头轻推了推他,顺手整理了凌乱的书籍,“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武功密辛,花了我好些年搜罗来的,竟遭你这泼皮糟蹋了。”

    被唤作长笑的少年懒洋洋地转过背面,迷迷糊糊回应,“丁爷爷,阿爹阿娘回来了么……书籍,早看好了,这些武功招式看似复杂,其实本质相通,没什么难度……”

    “关西的商队上山了,庄主和夫人正招待客人,”丁三笑吟吟道,“今年除了药金,竟比平时多带了许多贵重好礼,千年参草,月灵石,瞧着真贵重,说是有要事与庄主和夫人商议,”说罢把书用力合起,故作惊讶道,“说来也奇怪,这次无恨小姐竟未和商队一同来,以往总追在长笑少爷身后,莫不是你惹她恼了,至今还未消气?”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似乎已经睡着。

    老人靠近,挑起本厚书对准圆圆的脑袋便是一击暴栗。

    “哎哟好痛!”长笑疼的弹坐起,嘟嘟囔囔,“关西商队年年采买药物,许是今年加大货量,”又歪脑袋揉按着,“就无恨那小辣椒,我不过逗弄几句,发了好大火,还险些把阿娘的青霜灵芝烧毁了。可千万别来了才好。”

    丁三笑骂,“是谁调戏人姑娘家要嫁进寒庄做烧火妇,那可是堂堂弑月教的大小姐,天仙似儿的人物,也就你个泼皮无赖敢瞎说八道。指不定今天人家是讨说法来了,快去议事堂罢,老爷夫人有请。

    “是,我这便去。”以往关西商队采买议事并不需要他在场,这次却特意喊上,他嘀咕道,“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司徒长笑起身,瞥了眼蜷着的白狐,“走了,小白。”

    天空的风雪骤停,山尖和云端透出一抹亮光,一狐一少年被夕阳拉长了身影。

    望着前方颀长的身影,丁三长叹,曾经躺在血污襁褓里的婴儿,一眨眼长这般大了,竟到娶亲的时候了。

    悠长的廊道,两旁层层叠叠的梅树迎风怒放。走到尽头是空旷的,接连着一片错落的楼阁。风过抖落了碎雪,淡淡的寒香随风弥漫着,沁人心脾。

    稀疏的树影有丫鬟经过,白狐化作一缕虚烟,躲进了长笑的大氅里。

    侍从见到来人,行礼道,“长笑少爷、丁三爷,庄主和夫人有请。”

    议事堂正厅墙上雕画了诺大的傲雪凌霜图,正中央匾额“青霜不寒”娟秀清丽,似是女子提笔。主座上一位中年美妇在不疾不徐地品茶,另一头的男子微笑听着客人寒暄,偶尔将手中剥好杏儿果放进盘中递给身旁的妇人,神情温柔耐心。左侧客座是关西商队的王领头和刘护卫,滔滔不绝夸赞今年的贸易收成,商贾们对不寒庄的感恩戴德。右侧是一位拄着金色长杖的老婆婆,四五位侍女围在身后,看着倒是面生。

    堂外风雪交加,关上门隔绝了室外的寒冷,满屋内茶香四溢,梳着妇人发髻的黄衣女子在为客人们奉茶,正是丁三爷的外嫁孙女丁离。

    司徒长笑心里一顿,好家伙,今儿个人都齐了。

    众人吃茶闲聊,恍若未注意到来人。主座上的妇人却一眼看到了儿子,微笑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身边来。

    左侧的王领头向随从招手,豪爽一笑,“万通号的掌柜为答谢青霜灵芝赠药之恩,托人寄来千年玉髓,”又从下人手中接过锦盒后打开,内里的玉石闪烁着水蓝光熠熠,“青霜灵芝本就是庄主交代了加急护送给那万通号的人救治,我只不过是露个面代领了功劳,委实不敢居功,遂将此玉髓转交予庄主。这虽说比不上庄内众多珍稀药物,但此千年的玉髓不同于普通几十年的,可祛虫毒,冰肌美肤功效绝佳,望请庄主和夫人不嫌弃。”

    “王领头客气了,”主座上的男子回道,声音温和,“万通号乃贵客,万掌柜常年行善积德名声在外,与王领头更是结金石之谊,为朋友的朋友行方便也是结一场善缘。”

    王领头大手一挥,抢言道,“庄主不必自谦,回想三十几年来不寒庄以药行商,广济苍生。雪域山下的百姓因贸易往来得以养家安生,不再受饥寒跋涉之苦,我们商队上下承蒙庄主慷慨之义,靠运送贵庄的药材得以维持生计。我深知司徒庄主和夫人素来行事低调不好名利,还请不要拒绝此礼,否则我实在无颜面对万兄弟所托。”

    “王领头言重了,如此我便不推辞了。”男子示意丁三爷接过锦盒。

    “对了,三月前关东方向突现火光冲天的异象,托王领头查探,不知可有消息?”

    王领头闻言收起笑容,与一旁的刘护卫对视,说道:“庄主之托,不敢懈怠。我与刘护卫分头调查,确实有所发现。”

    刘护卫起身抱拳,从袖中拿出一本簿子,恭敬地呈递给司徒烈,缓缓说道,“自异象发生,我们同商队行进至关东一路探访,在东陵郡郊外发现一大片烧焦的荒地,强烈的太阴水属性灵法痕迹遍布四周,寻入荒地深处还有了个巨大的深坑,坑内正是灵法最强之处。若仅依靠单人的功法催动如此强大的毁灭之力,这世间不出十人。如若是启用了什么阵法,那么设阵之人是何目的,亦或者是法器现世也具有同等威力,可江湖中并未走漏任何法器的消息……”

    司徒烈思索片刻,又问:“东陵郡一带是何门派?”

    “是飘渺墟。”王领头补充道,“我遂去飘渺墟拜见明决宫主。宫主已早我一步探寻异象,彼时那地方残留的灵法还未消散,威力甚是强盛,宫主无法靠近只能在边缘四周寻找线索。据他所述,火光瞬间如瀑穿云而下,山河震,鸟兽散,山岭被夷为平地,可现场却并未发现尸骸或有血腥气味,消失得干净彻底,恐怖如斯!依照明决宫主的推断,更偏向是有人开启了庞大的阵法。”

    长笑瞥见阿娘握紧了茶盏,意识到事态或许比表象更复杂。

    王领头继续说,“正邪各派第一时间均派遣弟子查探消息,为防有心人捷足先登,我们安排一队人留守东陵郡留意动向,另一队借着向各大门派运送药物的契机,打探各派是否异常举动。除了垌诘寺要筹备一年一度的祭祀节、天青门操办喜事宴请了各派尊长,其余倒无不寻常之象。”

    议事堂陷入了沉默。

    三十几年前正邪两派因一场阴谋汇集云高山庄,云高庄主之女高星回为一举歼灭邪派,不惜将所有人引入山庄祭坛秘地——云高地藏,以远古神兽火麒麟为祭发动诛魔大阵。整个云高地藏笼罩在灵法汹涌的阵法中,火雷密布瞬息杀人,并且吸收血腥后不断扩张、吞噬,以至云高一带的无辜性命惨遭噩运,遍地尸骸,血水成河。彼时的司徒烈强行将心魔功法登入至化无境,以一己之力破解诛魔大阵,自己也因此身受重伤,险遭殒命。

    无数人命丧诛魔大阵,正邪两派俱元气大伤,往后三十年再无战事,曾经的正派泰斗——云高山庄从此凋零。为数不多生还者回忆起当年的惨状仍觉后怕,那是如血腥犯噁、身体撕裂的恐怖之感,令他们无法将东陵郡的异象简单地判定为巧合。

    司徒烈认真翻阅簿子,上面详细记录了关西商队收集的异象线索和地形图纸。众人都在等待这位不寒庄真正的话事人做决策,片刻后,他合上簿子,“辛苦商队的兄弟了,驻守东陵郡的人可以撤回了。”

    “天青门办喜事儿?那古板守旧的地儿,终于要沾点凡尘烟火气儿了?”一道婉转声音响起,主座上的女子笑盈盈询问。

    “咳咳,夫人,”司徒烈对妻子宠溺一笑,转头又问,“天青门传承百世,门规森严,行事素不张扬,如此兴师动众倒十分罕见,不知是何喜事?”

    议事堂内的紧张氛围顿时缓和了不少,王领头仿佛回想起了趣事,津津有味道,“是温门主的千金温炜莲和大天霄峰莫峰主之子莫星移的文定之喜。可不正是风光大办哩!正派中德高望重的尊长悉数受邀到场,连垌诘寺的玄息子掌寺也派人护送凤皇之羽前来祝贺。送“过书”时祥光冲天,众人皆称赞乃天作之合、大吉之兆!咱商队也有幸讨了杯陈年美酿。”

    “难怪!那可是中原最尊贵的女子!”欧阳佩玉闻言道。

    “嗯,”司徒烈笑着点了点头,向丁三爷吩咐,“天青门的温门主高风亮节、博施济众,曾于我们有过指点之义,劳烦三爷以不寒庄之名送去贺礼。”

    “是,庄主。”丁三爷恭敬答道。

    客座右边一直沉默的老妪忽然开口,声音沙哑,“自云高山庄一役,百废待兴,各门各派广纳贤才、强加修习,三十几年来实力和格局逐渐分明。当今天下,正邪纷争时有发生,此时东陵郡异象现世,恐有宵小之辈企图破坏现今的安宁,天青门选择在此时通过内部联姻化整为一乃明智之举。”

    众人纷纷赞同。

    司徒长笑这才注意到这位身着锦衣华服的老婆婆,一脸慈眉善目,却很有精气神,手中拄着的凤纹金色长杖极为惹眼。

    欧阳佩玉望向儿子,眉眼含笑,“长笑,这位是若渔姑姑。”

    司徒长笑拱手行礼,“若渔姑姑安好。”

    “长笑少爷安好。”

    若渔慈祥笑着,细细打量着他。发上松垮别着细木簪,垂下红色的发带,一身云绫暗纹的湖青色衣袍衬出俊逸不凡的身姿,虽说脸庞稍显稚嫩,毕竟也才二八年华。如华的气韵倒是配得上她家小姐,若渔越看愈发满意。

    忽而瞥见腰侧佩挂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珏,虽被香囊挡住了大半,也能略微瞧见其纹路复杂,交错纵横。若渔暗暗吃惊,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炼化出了心魔血玉,假以时日必是人中龙凤!

    浑身上下被盯得不自在,司徒长笑眼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怀疑今天是不是穿错了衣裳。

    欧阳佩玉盈盈笑着,“长笑,你若渔姑姑乃弑月教总侍,此次冒着风雪不远万里来到不寒庄,正是为了你的婚事。”

    司徒长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婚、婚事?我的?”

    “适才我们已同若渔姑姑谈过了,既是你心悦之人,我同你阿爹自是赞同的。”

    若渔含笑接腔,“虽说由女方主动议亲不符规矩,我等江湖修士自然不会拘泥于繁文缛节。年前,无恨少主回到教中就把自己关在屋内,连着几天避不见客。教主忧心少主,再三询问,才得知是长笑少爷向无恨提出了求娶之事。年轻人心气盛,虽时有磕绊,好在品性相投——两情相悦是好事。”

    说罢,从袖中拿出一枚兵刃,弯如银月,运功催动其悬空而转,散发凌厉寒光。“不寒庄不计前嫌,数十年来,教主月神得贵庄所赠青霜灵芝医治寒毒反噬,弑月教上下感激不尽。此为逐月令,乃历代月神的身份信物,若此次结成姻亲之好,弑月教听凭长笑少爷驱策。”

    众人愕然,为了促成长笑和无恨的婚事,弑月教显然准备了极大的诚意。虽说弑月教于三十年几前云高山庄一役元气大伤,教主月神缠绵病榻,实力也不复当年。

    可毕竟也是当年制霸一方的邪教之首,余威尚存,掌权弑月教意味着权势的登天。

    长笑哭笑不得,无恨那丫头,竟存了嫁过来的心思?一直以为她瞧他不顺眼,每次见面无不跟冤家似的,虽然他从未觉得她惹人厌……最后一次斗嘴,也是因着她教训犯了错的仆人,那高傲的态度令人厌烦,他便嘴了句她嫁来不寒庄给他做烧火妇,没想到她竟当了真。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长笑身上,似在等待他的回答。

    想到两人一年见不上一面,但只要待一块儿便鸡飞狗跳的场面。无恨那丫头,该不会又变着法作弄他吧?

    司徒长笑似笑非笑,“月神前辈确定无恨是想要嫁过来的意思?会不会是贵教主误会了。”

    若渔隐约觉得这话有些许古怪,“长笑少爷此话何意?”

    “弑月教嫡少主纡尊降贵到不寒庄做烧火妇,会委屈了她对不对——”司徒长笑委婉解释,凭他对无恨的了解,她决不会甘愿留在不寒庄,成为一个洗手做羹的平凡妻子。

    而他因特殊的原因,不得不将自己困在不寒庄。

    “长笑少爷,明人不说暗话,不寒庄隐虽然匿于世与普通商贩无异,实力却不输任何门派世家,能与贵庄结为亲家,乃我教的荣光。况且,少爷和小姐打小就认识,算得上青梅竹马,一个丰神俊朗,一个绝代佳人,实属天作之合。

    今逢多事之秋,背后隐隐有股推力意图重新挑起各派纷争。日后弑月教能由长笑少爷和无恨少主率领,必能为一方安宁略尽薄力。”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司徒烈夫妇说的。

    欧阳佩玉笑嗔道,“这浑小子,平日里就数你最聪明,关键时刻竟犯糊涂了。既然若渔姑姑亲自登门拜访,可见是征得了月神的同意,无恨丫头定是满心愿意的。便宜了你小子,能娶到天仙似儿的妻子,待新妇入了门,你们要相互扶持,可不许再像平日那般欺负她了。”

    王领头和刘护卫欣喜附和,喝喜酒的时候随叫随到。

    司徒长笑默不作声。

    似乎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如同春耕灌水,秋收采摘,大家都乐见其成。没人问他喜不喜欢,没人在意他的感受。

    环顾四周,满堂的人皆在等待自己回应:阿娘面露诧异,却依然保持微笑着,阿爹一如既往眼里只容得下阿娘一人,不动声色地把盘里的杏儿果剥干净了。王领头和刘护卫一副乐成其见的表情。丁三爷和丁离偷偷掩嘴笑着。

    厚重的衣袖里,司徒长笑紧握拳头。

    若渔察觉不对劲,脸色阴沉,“公子这般犹豫,莫不是认为弑月教的少主配不上你?亦或者,你口中的嫁娶只当是戏弄而已?”

    欧阳佩玉干笑一声,“若渔前辈见谅,长笑只是一时情怯,并无轻薄之意。”侧头给儿子打眼色。

    司徒长笑眼睛眯起,带几分漫不经心,“既然大家都认为好,就劳烦阿娘帮我把人娶回来罢!”随即向众人抱拳行礼,“晚辈还有事,先行告退,请诸位前辈见谅。”话音一落遂快步离去,留下了错愕的众人。

    “长笑、长笑,”欧阳佩玉唤他,面露担忧,“这孩子——若渔姑姑,孩子们毕竟年纪尚幼,婚事或许言之尚早,待他们长大些再从长计议吧。”

    若渔的脸色已是极为难看,她语气带怒,“为了无恨少主的幸福,我教和月神已拿出最大诚意。不寒庄这是何意?如此羞辱,真当我教无人吗?”

    “哦?”一直沉默的司徒烈蓦地开口,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带了股意味深长,“是又如何,不是又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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