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给你准备的。”金照抬了抬下巴,倨傲的看着床上叠整齐的衣服。
“挺用心啊,小太阳,还给我准备居家服了。”
“小太阳?叫谁小太阳?”
陈境脱口而出的小太阳是他给金照起的名字,起初只是因为他的名字契合,后来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时,更是把这个当成了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对这个人专属的称呼,仿佛对方不知道,就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隐秘的占有欲。
金照两眼一瞪,双手抱住双臂,露出防御的姿势,生怕别人看穿了他:“谁说我给你准备的,我让人随便买的,谁来都能穿。”
“不是专门给我准备的,那我不穿。”陈境学着他的样子。
“哎,不行,你必须穿!”金照急了,“我一会儿还要抱你,软乎乎的抱起来才顺手,听到没有?”
“那到底是不是给我准备的?”
“不是!但是你得穿!你要是不穿我就给你穿!”说着上手扒陈境的衣服。
陈境没办法,只好说自己换上,金照心满意足的出去挑电影了。
他换好衣服走了出去,就看到了靠坐在沙发旁边的金照。
他坐在短绒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头发因为刚才换衣服而微微凌乱,他微微抬着头看面前的电影介绍,他身上穿着的是和自己同款的羊绒衫,下身穿着麻质的裤子,夹着烟的手搭在曲起的长腿上,另一只手拿着酒杯,松弛而随性,从金照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他线条完美的侧脸和微微凸起的喉结,整个人弥漫着居家和性感的矛盾气质。
陈境觉得,金照这样的人,身上带着罂粟般的气质,值得任何人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在人际吸引的研究里,真诚和热情是排在第一位的人格特质,但是金照不需要这些,他的人格魅力并不来源于所谓科学,科学也无法解释,他的存在,大概本身就是女娲午夜梦回时的炫技之作,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地坐在那儿,就足够让人深陷其中。
“过来呀,站在那儿干什么呢。”
陈境走过去学着他的模样坐在地毯上,金照递过来一杯酒。
“看《怦然心动》吗?”陈境笑着问。
“怎么?嫌幼稚?”
“不幼稚啊,我很喜欢。”
金照带着笑意的眼里染上得意,接着情话输出:“我当时第一次看到你,就是怦然心动。”
陈境喝了口酒,笑着没有说话,耳根悄悄红了一片。
金照觉得,陈境有时候就像乌龟似的,有时候盔甲硬的油盐不进胆大的要命,有时候真跟他调情想得到点回应的时候,就缩回去一句话也蹦不出来。
那个玄学博主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社牛和社恐状态交替出现,完全取决于天秤座的心情。”
金照把陈境抱在怀里,这件羊绒衫是他专门定制的,羊绒只要够细,即使在夏天也比其他材质的舒适清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陈境就应该穿这样的衣服。而事实也是如此,他抱着怀里的人,时间仿佛凝固在此刻,他心里平静柔软的不可思议。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感觉很不对劲,这是一种藏在冰山之下的动荡,已经足够让他警铃大作,他有种被他刻意忽略的熟悉感,只是当下,他并不想任何过去不好的记忆,侵蚀到此刻的浪漫和平静。即使这样的自己就像是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再次炸的体无完肤。
金照从来没有把任何一个人带回过家,陈境是他唯一破例的一个,甚至为他准备专属的衣服,这是在以前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男人,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样的,如果只是纯粹为了解决生理需要,把人带到酒店是最合适的,带回家这件事,风险高回报低,而且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金照从来不做让自己赔本的买卖。
只是陈境,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惊讶,自己竟然会对这样一个人有着这样的纵容,明明已经对任何一个小情人祛魅,更何况与陈境的开始,只是见色起意,开始取决于玩乐,不应该生出不该有的情愫……而现在——现在也不过也是“玩乐的很好”而已。
没错,仅此而已。
他轻嗅着陈境的发丝,有一种令他安心的气味,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他不会允许自己再在游戏里输一次。
“我小时候看不懂这部电影,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别人一见钟情。难道不都是见色起意吗?但是我后来明白了,见色起意是无差别的生理冲动,一见钟情是专属的磁场吸引。”
陈境放松的靠在他怀里,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躯体传到他的胸腔,带了一点闷响,也击中了他内心某个地方。
“那你对我是哪一种呢?”
“哪种也不是,我不喜欢你。”陈境故意说。
“那我不管,我对你是一见钟情。”金照耍赖。
“好吧,我相信。”
只是他们彼此都知道,此时的话真假参半,也忍不住愉悦。
爱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蛮横霸道的东西,彼此相爱就要彼此占有,甚至彼此剥夺,但依然总有人为了追求这个东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人真的会因为整体大于部分,而去爱上一个人吗?”陈境喃喃道,金照没有听清楚。
整体大于部分,多么功利性的一种权衡利弊的判断,这样出发的判断,到底是爱还是权衡。
权衡等于爱吗?
如果权衡等于爱,那那些死亡面前去殉情的不够理智的爱情是什么呢?是愚蠢还是无知。
如果权衡不等于爱,如果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那又为什么会有整体和部分的区别呢?整体和部分的划分,是多么理性的概念啊。而且,部分之和就一定能组成一个整体吗?心理学乃至于当代科学,在西方哲学的话语体系下,都以一种分解的哲学来研究各种现象,心理学中称之为构造主义——将整体分解为不同的元素,妄图把每一个元素都研究清楚,再整合起来去解释,但是事实上真的如此吗?
人脑都被分成了多个脑区去研究固定的认知功能,最开始是分成两个半球,左脑计算,右脑艺术,后来更加细化,每个脑区负责一种认知,前额叶负责注意力、决策、计划,后来研究越多开始做排列组合,前额叶与运动皮层共同起作用等等,这样的排列组合成千上万,多少科研研究者飞蛾扑火的投身进这片海洋,妄图大海捞针,他们孜孜不倦,日以继夜研究前人的研究,但是又有多少人停的下脚步,回首看看自己走的路方向还对不对,哪怕抬头看看月亮,纠正一下航线。
也不至于毕生心血付之东流,空耗青春。
陈境只以为,爱的底线是良知。
古来夫妻关系最高的赞美是“恩爱”二字,只有爱,而没有恩的感情,是经不起任何考验的,当然,不是说有恩就能够经得住任何考验,毕竟还有忘恩负义的人存在,能够被“恩爱”二字捆住手脚的,其本质都是有良知底线的人,就想人们常说的,没有天生的好人,都是被约束的文明者。人类不过是基因的奴隶,大脑甚至都不是我们的指挥官,而是基因,而唯一能够与之一战,或是约束它自私的边界的,可能也只有良知二字而已。
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所以无论爱是不是权衡,都不是第一考虑要素,每个人坠入爱河时,都振臂高呼:“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很多人,明明知道沉没成本,但是自由意志却杀不死心中那份喜欢乃至于爱。
但无论是爱,还是自由意志,在两个人的关系中都是有保质期的。
白月光会变成白米粒,朱砂痣也会变成蚊子血。
真心当然存在,但是真心也瞬息万变。
而在自己投身入这场名为爱的赌局的时候,对方是否本身就有良知,可能会在关键时候决定这场赌局的输赢。
当然,这个逻辑的本质依然是把主动权交付在别人手上的。
如果想要在这场赌局中,让自己成为真正的操盘手,那至少要有一败涂地也能够重振旗鼓的心理韧性,以我之外,皆为虚妄。足够洒脱并不是不恐惧,更多是有愿意付出代价的勇气。
勇气,是人类所有最珍贵的品质中,最稀缺的东西。
既然稀缺,就不应该妄想每个人身上都存在。
纵观历史,缺乏勇气的爱情故事从来不会成为佳话。
陈境的思绪飘远,正是因为足够清楚人性的劣根性,才更加坚定理想主义的信仰。无论是做事,还是爱人。
陈境想,天秤座、INFP-T,还真是玄学、科学双重buff叠满了。
“你知道mbti吗?”陈境突然问。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人格类型测试,最早是韩国很热,有一个梗是说韩国人的身份证上都写的mbti。”
“和星座一样吗?”金照皱了皱眉。
“不一样,星座更多是西方神秘学。Mbti据说是科学专业的人格测试。只是科学不科学存疑,它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业产品。”
“为什么说不科学?”
“怎么说呢,科学的原则有几条,对于这种测试来说,是有专门的评价体系,心理测量学就是干这个工作的。不过一般人并不了解这个,事实上,从某种角度而言,无论你做的什么测试结果,人都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本质上,只是一种了解自己的手段——即使是很笼统适用于所有人的文字说明,也永远会有人觉得,‘哇!好准,这说的就是我!’”
金照嗤笑一声:“那不是很愚蠢吗?”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了解自己认识自己的需求,从以前中国是五行八卦,国外是三大神秘学流派——流传最广的星座;现如今加上社会调查的大数据和科研方法研制出来的量表测试——mbti等。都是一种很积极的热爱生活的方式,就像刚才说的,即使笼统,但是人也能从中看到符合自己的那部分,因为人会选择的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这个维度上,就以人本身为主体完成了和这些笼统说明之间的精准性。这是任何人之外的客体永远无法代替人完成的事情。”
金照停的有些费劲,他只能最快的提取信息,这个所谓的mbti,到底是什么。
倒是可以去问问那个玄学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