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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雨/一日水族馆

    路明非和楚子航的每周见面渐渐成了惯例,两人之间的熟稔程度也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攀升。以至于在校园里偶遇时,他们竟能自然而然地聊上几句,仿佛早已是多年的老友。这事儿在仕兰中学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对路明非敬而远之的同学,更是目瞪口呆。

    更让人震惊的是,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同学爆料,他曾在校外亲眼目睹楚子航为路明非开车门!那可是楚子航啊,那个冷峻如冰、不苟言笑的楚子航,竟然会为别人开车门!这一消息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瞬间点燃了整个校园的八卦热情。

    而且本学期这厮不知为何被仕兰中学的另外一位传奇人物所青睐,不光生物,其余各科成绩也稳步上升,顺利来到年纪中上游的位置。

    他一举出名,拿下“此獠当诛榜”副榜的榜首,称号也从存在感薄弱的路明非变成了神秘莫测的路明非。

    很难评价这对于本人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某个炎热的上午,停在单元楼下的鹿家豪车像只收敛羽翼的狮鹫。

    路明非从天台上看见了等待的楚子航,拎起放在地上的书包,几步跳下楼梯,窜进了开着空调的黑车。

    蝉声在滚烫的风里融化成糖浆。到了照例造访的公寓楼下,路明非蹲在冰柜前纠结。阴影突然漫过他的后颈,楚子航握着两盒三色杯,袖口沾着一点酒精棉的味道。

    “老师让我们快点,他准备了冰镇的绿豆汤。”

    酷哥的腕表反光晃得路明非眯眼,他想起上周月考卷上那道要命的遗传图解——当时楚子航放学的时候来给他讲题,腕表磕在课桌边缘。前排女生盯着仕兰传奇的脸呆住了,不小心碰掉手边一支贵得要死的钢笔,传阅的《知音漫客》差点被指甲抓破。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缩了缩头:“那咱们还买冰淇淋吗?”

    “给老师带一个吧。”楚子航迟疑了一下,然后放一盒三色杯回去。

    天气热得喘不过气,他俩在太阳下面走了一小段路,后背就被泅出了小片的汗渍。

    路明非快步走着,头顶书包在灌丛的阴影里躲避烈日,嘴里念念有词:“希望别化。”

    “可以放冰箱,”楚子航两条长腿走得不急不慢,却没被落下,“下午还能吃。”

    坐电梯上楼,路明非迫不及待地用钥匙开了门,他又见到了刚洗过澡的生物老师,正站在落地窗前面擦着头发。

    “绿豆汤在冰箱左边第二层,自己拿。”

    “好——”路明非跑去了厨房,用三色杯换了两碗绿豆汤,一碗放到楚子航常用的桌子上,一碗直接拿在手上,满足地一口闷掉,“这才是夏天啊。”

    他对着空调风口,擦掉满头的汗。

    楚子航就矜持得多,拿了个勺子过来,眼尖地看到自己的桌上多了两张门票。

    “这是什么?”

    林千阳笑得神秘:“水族馆的门票,下周六的儿童节特别场。”

    “我们?”楚子航记得儿童节是下周五,因为他的生日也是六月一号,这天“爸爸”会带着一家人一起去游乐园度过,像是一种维系家庭关系的纽带一样。可今年似乎不行。初三正要备战中考,他们有幸拥有完整的周末,但这场大考就在儿童节后两周,周五是实在没办法请假了。

    “儿童节?”路明非接口。

    “不然还能是谁?我吗?”林千阳把毛巾罩在头上兜住滴水的长发,慵懒地仰倒在沙发上,“这可是我通过不懈努力争取来的哦,你们要拒绝吗。”

    “难怪你每周都头发湿湿的回来,还要洗澡!”

    路明非恍然大悟

    “才发现?”

    “有一次我闻到了鱼腥味。”楚子航淡淡地补充。

    “因为我在白鲸馆做志愿者。这次的儿童节特别场也有我的表演,为了这场,我还练习了项绝活。”生物老师眉飞色舞。

    路明非相当期待:“什么什么,告诉我!”

    “当然是……不能说了,”林千阳卖了个关子,笑得狡黠,“等到了那天你们就知道了。”

    “我会把下周六空出来的。”

    楚子航将目光从因为笑容而露出的虎牙上收回,分了一张门票给路明非,两人都好好地保存了起来。

    “必须空出来。”

    老师隔着沙发敲了一下男孩的头,惹得另一位偷偷笑出了声,被瞪了一眼后,立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之后就是习以为常的各自学习,路明非写到一半又开始发散思维,四处打转的目光落在楚子航依旧满是英文字母的电脑上。

    从第一次来老师家里,他就没见师兄学习过,仿佛生来就拥有庞大的知识库。

    这就是天才吗?路明非叹气,面瘫师兄已经是同龄人无法企及的水平了。

    他咬着笔头感叹老天不公,灵魂神游到一半就被林千阳不轻不重的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而快乐的时光总是很快,例行的PS2环节后,路明非不想回家面对叔叔婶婶和小胖子路鸣泽,边慢吞吞地收拾书包边唉声叹气。

    “明非,今天你得自己回去了,我要借用一下子航。”

    这还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林千阳送他出了门,还叫了一辆车,提前把钱给付了。

    路明非蔫蔫的,感觉和楚子航的革命友情被背叛了。

    “只是有点事要交代他,没有排挤你的意思。”老师总是能看出他的情绪,拍拍肩膀安慰他,临了还留下一个难题, “六月一号是楚子航的生日,他不差钱,你要用心准备礼物。”

    这消息来的猝不及防,路明非张大了嘴:“啊?不是,等等——”

    他的震惊被车门关在里面,只能贴着车窗无奈地看着老师微笑挥手的身影越来越远。

    补药啊!

    另一边,楚子航对林千阳的打量显得有些心虚。

    “手伸出来吧。”

    他乖乖把受伤的左手伸了出去,放在老师张开的手掌上。

    “只是一点小伤。”他见林千阳拉起袖子,一层层拆开缠在手臂上的纱布,忍不住说。

    “现在就要受伤了,以后能干出什么事情我都不敢想。”

    老师并不买账,冷笑了一下。事实也是如此,尚且没有言灵的楚子航都敢追踪成年混血种了,等之后加入执行部,杀胚本性完全释放,保不齐哪一天就要上混血种法庭面对秘党的指控。

    只要有一点不受控的迹象出现,那群老东西对自己人下手最没有心理负担了。

    面对滑坡理论,楚子航苍白地辩解,声音绷得像张满的弓弦:“这是谬论。”

    “最好是。”

    拆掉纱布,层层束缚如同褪去蜕皮的蛇,一条被汗水闷得发白的伤口展现在林千阳眼前,他“啧”了一声,把纱布丢到垃圾桶里。

    “这么长的创口,该去医院缝合的。你怎么止的血?”

    “抬高手臂减少血液流向伤口,在近心端血管加压。我还用了云南白药,吃了一颗保险子。”男孩老实交代。

    但他的手臂和纱布上都很光洁。

    “你把药粉洗掉了,然后立马包上,怕我闻出来?”

    楚子航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但纱布也有味道,而且你用了酒精消毒。我对这些气味比较敏感。”林千阳转动他的手臂端详伤口,蓝色的眼睛中眸光流转,“还有时间搞到云南白药,看起来情况不怎么紧急,你怎么跑掉的?”

    “有人帮我。是个日耳曼人,浅金色头发,瞳色没看清,穿得像德国军官……”

    楚子航的描述突然止住了。林千阳正在解他的衬衫纽扣,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停在喉结下方,淡青色的血管隐藏在皮肤下,手上带着一种独特的清香和温热。

    他下意识低头,做出了吞咽的动作,却被老师挑起下巴,将脸拨到一边:“别碍事,我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藏着什么伤。”

    “没有。”

    “信用归零的人没资格拒绝。”

    话是这么说,但林千阳还是把解开的两颗纽扣给扣了回去,又给他拉平了衣领。

    “别冲动,你现在还小。”

    楚子航只这句话是耳旁风:“那个人是卡塞尔学校的吗?”

    “猜猜看。”

    “那就是了。”他捏着衣领后退了两步,拉开和林千阳的距离,坐在对面的沙发,看着大理石地面上老师的倒影,“中国没有类似的组织吗,非要让他们插手?”

    林千阳失笑:“看不出来,你国家荣誉感还挺强。”

    “不想去国外留学。”楚子航抬眼看了看他,见他注意力不在这边,又垂下眼。

    “日本怎么样?会更近一点。”

    日本?

    楚子航想起学校里流传林千阳是东京大学的毕业生,思考了片刻:“只要能达成目的。”

    “那还是算了,虽然卡塞尔学校远在大洋彼岸,学风彪悍,但起码校长还是不错的。至于日本……他们对宗族之类的东西相当看中,而且很排外,你不是那八个家族里的人就很难立足。这点和中国本土混血种家族很像。然后欧洲是秘党的老根据地,里头蛇蝎混杂,指不定还有老东西是龙族卧底。南美就更不用想了……”老师掰着手指头帮他分析利弊,感叹,“综合下来,卡塞尔居然是最优解。”

    “老师呢?是在哪里学习的?”

    “天赋异禀,自由生长。”林千阳显然是要保密了。

    等楚子航的伤口彻底干燥,他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一只小型的急救箱和一条用白布包着的不明物体,先涂了点抗生素在伤口边上,然后才用纱布将手臂包起来。

    “你得保证不能再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否则我随时会收回它。”

    楚子航对这块白布下面的东西隐隐有了猜测,热切地望着老师的眼睛。

    “保证?”林千阳再说了一遍。

    “我不能保证。”

    楚子航理不直气也壮,慢慢伸手,还特别有心机地伸出受伤的那只手。

    油盐不进的死小孩!要不是你爸在我手底下打工卖命,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了!

    林千阳谴责地看着他:“路明非把你带坏了。”

    小犟种不吱声。但僵持不过两秒,他还是拿到了心心念念的长刀,揭开包裹在外部的白布。

    白得刺眼的光映照在脸上,屈指轻弹刀身,便听见清脆的一声轻响,像牙关咬断琴弦发出的声音。

    刀镡是饕餮噬月的造型,青铜兽齿间卡着三枚勾玉,缠绕刀柄的鲛皮已玉化,握紧时会感受到细微的蠕动,仿佛有无数亡魂在皮肤下游走。刃身像是截取了一段永夜锻造而成,月光沿着三枚鎬筋流动时会发出青蛾振翅般的幽光。刀茎处蚀刻着逆莲纹,每一瓣莲花都倒悬着浸在血槽里,仿佛被斩首的佛陀在刀铁中轮回。靠近目贯的位置凝结着永不蒸发的露珠,当斩切血肉时,这些寒露便会顺着血槽奔涌,将猩红冲刷成淡粉色的溪流——如同妖魔在晨曦中流下的血泪。

    冷冽、肃杀、妖冶,这便是御神刀·村雨。

    楚子航看见自己的脸清晰地倒映在刀身上,瞳孔在金属的冷光里碎成千万片,像水一样流过。

    “看起来和新的一样。”他赞叹,纯粹为这把刀所展现的美学而赞叹。

    林千阳点点头:“锻造它的人把那块残刃熔进去,然后重铸了。其间加入了再生金属,不只是单纯的复制品。上面的花纹是我画的,加强了这把刀的韧性,下次就不会这么容易崩断了。”

    “收好它,不要随便拿出来。”

    这次楚子航严肃地答应了,却在林千阳拿来一个网球包把刀放进去时破了功。他嘴角抽动:“我不打网球,妈妈会发现的。”

    “那就学。以后有的是要背这包的时候。”老师报复般揉捏着他的脸,终于解了气,眼神渐渐柔和下来,“生日礼物,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楚子航愣了愣:“我以为礼物在下周六。”

    “那是惊喜的一部分。”

    “谢谢。我……就先回家了。”

    他把包背上,转身合上门,开始期待儿童节。

    真奇怪,以前从来没有期待过自己的生日,对游乐园也没有兴趣,只当做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在“爸爸”的概念里,最能体现家庭亲情的场所就是彩旗招展的游乐园。电视广告中就经常能见到,总是一个傻不丢的孩子戴着小丑的红鼻子,左边是个“精英爱心好爸爸”,右边是个“温柔贤惠好妈妈”,三人对着镜头傻笑,“咔嚓”一声拍下一张照片,背景是五颜六色的游乐园。“爸爸”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他喜欢把和领导的合照打印出来贴在墙上,于是楚子航被摁在游乐园拍了无数的大头照。

    而那个男人和儿子交流亲情的方式是去大浴场,一边喝可乐一边泡浑汤,叫楚子航给他搓背。

    男孩对这两种表达亲近的方式都是被迫接受,现在却对几天后的水族馆翘首以待。

    也许是因为陪在身边的人跟他们俩都不一样,楚子航在心里想。

    在约好的时间,路明非和楚子航率先碰头了。

    周边基本上都是两大加一小的组合,令凑在一块的两个初中生格外突出。尤其他们还都比那些小萝卜头们高出一截,一个驼着背,一个冷着脸,在充满童趣的展板前罚站一样呆呆立着。

    很快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男人向这边走来,靠近了,他们才看清帽子下面那双极具特色的海蓝色眼睛。

    “很准时嘛。”林千阳的头发都兜在帽子里,笑了笑,把手上的两支冰淇淋递了出去,“刚打的冰淇淋球,香草味。”

    路明非一拿到就咬掉了半颗球,结果被冰得龇牙咧嘴,说话含糊不清:“嘶——会不会很贵啊,景区的东西溢价好严重,老师你别花冤枉钱。”

    “稀奇啊,路明非同学居然关心起了我的钱包?不过还好,有员工优惠,跟公寓楼下那三色杯差不多。”

    老师来去匆匆,丢了两个冰淇淋就抬腿要走:“表演四十五分钟之后开始,在海洋歌剧院,就是最大的那栋建筑,你们直接进就行。子航你多花点心思,别让这小子走丢了,我可不想在广播里听到他的名字。”

    “好。”

    楚子航拉住了左顾右盼的路明非,感觉自己像个丧偶式育儿的妈妈,在难得的日子和老公儿子来水族馆享受家庭时光,结果老公拍拍屁股准备走了,他还得带着不省心的娃玩一整天。

    “别这么不情愿,待会儿就能再见了。”林千阳最后转头对他眨眨眼,纤长的食指勾出一缕被染成银色的长发,俏皮地在脸颊边上弹跳。

    “老师……染头发了?”

    路明非和他面面相觑。

    “校长管不了他的。”楚子航绷着脸。他还看见林千阳本就红润的嘴唇上涂了一层淡淡的唇膏,说话的时候果冻一样颤动,让人移不开眼。

    他准备尽心尽力地执行老公……啊不是,老师交代下来的任务,但他根本没有用来参考的范本。

    楚子航沉思。如果是妈妈,她会怎么做?

    ——她会把儿子丢给“爸爸”,然后自己和那些小朋友们玩到一块,听他们叫自己“姐姐”。

    楚子航只好面无表情地询问路明非:“你想怎么办?直接去表演的场地还是先逛一逛?”

    “先逛一下吧,”路明非舔掉流到虎口处的冰淇淋,“白鲸馆?”

    两人一拍即合,混在小朋友堆里进了异常受欢迎的白鲸馆。他们在门口的长廊上看到了志愿者的相关介绍,打头第一个就是林千阳。

    “哇哦!”

    路明非有点猥琐地吹了个口哨,因为照片里的生物老师是半裸的造型,上身肌肉同他猜测的一样结实而不失美感,下身是一条长泳裤。他亲昵地和一条颜色稍暗的白鲸贴在一起,黑色长发扎成低马尾,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拍下来,说不定以后能用上。”他从书包里拿出找同学借的相机,对着展板就是一顿拍。

    这时楚子航已经走到玻璃幕墙面前,弧形玻璃将他的倒影扭曲成深海鱼类的轮廓,白鲸游过时在他额际投下淡蓝色阴影,如同掠过雪原的云影。

    “听说鲸类能感知人类心跳频率。”他念着面前一块对白鲸的介绍。

    路明非听见动静跟过去,哈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那它现在肯定在吐槽,左边这位帅哥心率稳定得像冷冻三文鱼。”

    一只白白胖胖的白鲸就悬停在他们俩面前,摆动胸鳍和尾鳍保持竖直姿态,灰白色的吻部抵在玻璃上,隔着三十厘米厚的人造海洋,那对黑曜石般的眼珠倒映出他身后晃动的顶灯,如同深潭里沉没的月亮。

    “这是林老师养的那一只,它受过创伤。”楚子航退回展板处,一字一句地阅读,“现在发出的频率比同类低17赫兹。”

    他把目光更多地放在了照片中的白鲸上——毕竟在生物老师半裸的时候他看了不止一次——对比着照片和现实中相似的月牙状疤痕。

    介绍说这只白鲸是在浅海处被远房亲戚虎鲸给伤到了,顺着海水被冲到岸边的时候不幸地撞上了礁石,被水族馆救助后还在她喉咙里发现了误食的塑料袋。这是只小倒霉蛋,因为口音的问题和馆里的其他白鲸处不来,最好的朋友就是她的两个饲养员,一位是水族馆的常驻员工,另一位就是林千阳。

    她最喜欢被摸口腔,和所有因为自己的手太短而挠不到的地方,喜欢吃冰块和体型偏大的鱼,还喜欢……

    路明非和楚子航被白鲸吐出来的水浇了一身。

    “难怪他们不和你玩。”楚子航敲了敲玻璃,白鲸高兴地转了一圈,优哉游哉地游走了。

    “我觉得老师有一种天赋,”路明非抹掉脸上的水,拍了一张师兄狼狈的样子,“他是怎么把所有生物都养得白白胖胖的?”

    楚子航看了一眼路明非,再看看自己,明智地没有开口。

    展板的旁边还有一个捐款箱,上面放着几沓明信片,印的都是馆里白鲸的照片。有一沓已经不剩几张了,楚子航拿起来一看,是饲养员和各自白鲸的合影,而他手里的这张上面印着林千阳。

    那就不奇怪了。

    他给自己和路明非各拿了一张,放进防水的背包里,然后留下一张百元大钞。

    临走时他们还看见一块巨大的墙,上面是几个白鲸的图案和一些潦草的字迹。这是水族馆设置的互动区域,让小朋友们留下自己想和白鲸说的话,或者假如自己是白鲸,会想要说些什么。

    路明非凑了个热闹,在一只有着月牙形疤痕的白鲸旁边话了个文字泡,里面写着:“告诉俺妈,俺考上水族馆大学了,俺不是孬种!”

    在表演开始前十五分钟,两人进入了海洋歌剧院。说是歌剧院,其实是比其它几个场馆都大得多的巨型鱼缸,四周留出了一块环形区域作为观众席,周围装饰着不同的珊瑚模型,上面是玻璃穹顶,现在已经挤满了小孩。

    他们进来的路是条模拟成海底隧道的展区,海水就在离头顶半米的地方,魔鬼鱼雪白的腹部积雨云一样飘过,投下的阴影在刹那覆盖了顶上幽蓝色的光,路明非惊讶地扯了扯楚子航的袖子:“师兄,这家伙是不是吃了条同事?”

    “你可以跟老师打小报告。”楚子航继续往前走。

    玻璃穹顶将海水压成弧形琥珀,六月的阳光斜切而入,在蝠鲼银灰色的翼膜上碎裂成星芒。孩子们踮着脚尖把鼻尖抵在玻璃幕墙上,呵出的白雾在表面凝结成昙花,转瞬被游过的锤头鲨掀起一片惊呼。玻璃里面小丑鱼穿梭在珊瑚丛里,外面某个漏气的气球正巧卡在珊瑚模型顶端,像搁浅在血色枝桠间的透明水母。

    彩色的光线里漂浮着无数悬浮微粒,母亲们举着棉花糖的手臂在暗处化作剪影。游人停下脚步,瞳孔里倒映着太平洋海月水母的触须——那些半透明的丝状物正以某种宿命般的韵律舒张收缩,如同被封印在时间胶囊里的、去年冬天在结冰湖面下见过的溺水柳枝。

    观众区域的灯光彻底熄灭了,只留下自然的天光照亮中心的“大鱼缸”,四面的音响开始工作,清亮的男声哼唱着未曾记录过的语言,仿佛来自深海的、温柔的神谕。

    楚子航分辨出这是林千阳的声音。

    身边的路明非忽然惊呼一声,拉着他想要往人群里挤,却因为来得晚了而压根突破不了层层的阻挡。

    “完了。”小路同学绝望。

    楚子航疑惑地看过去。

    “离太远了,拍不清楚。”他感叹到一半,猛然瞪大了眼。

    清晰的入水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中,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看去。

    银蓝色的水幕突然被一条珍珠白的光痕划破,一道身影贴着环形的玻璃游弋而过,长而华丽的尾鳍在曲面玻璃上拖曳出水晶般的光轨。原本安然游曳的海洋生物迅速摆尾离开,就像灯红酒绿的舞池到点清场,只为迎接最重磅的舞者。

    那是身着花瓣一样的纯白上衣的人鱼,银发如同液态水银在真空中失重漂浮,每一缕发丝都折射着不同角度的冷光,在穹顶曲面投射出万花筒般的冰裂纹。他的脸美得雌雄莫辨,与海洋同色的眼眸毫无波动,神色高傲,令人在看到第一眼就会联想到神话中的海神波塞冬。

    他围着人群巡弋,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似是查看自己的领土。任何一个被他扫视的人都不受控制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轻微的一点气声就能打碎这幻梦一般的美丽。

    楚子航从漫长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拉着路明非的手去了人最少的一个角落。

    人鱼注意到了他们,摆动尾鳍向他们靠近。

    离得近了,楚子航才发现老师不止涂了唇膏,还在眼睛周围贴上了鱼鳞形状的金色亮片,很逼真,像是本该如此。

    他抬起手触摸厚实的玻璃幕,额头贴在冰冷的表面。就是这个动作打破了人鱼表面的一层坚冰,他的眼神忽然生动起来,同样抬起一只手,隔着二十厘米和楚子航的掌心贴在一起。

    很近,但不是平常会抗拒的那种近,卡在社交的极限距离,但又有着最暧昧最亲密的眼神交汇,恍若灵魂融合。

    楚子航和那些人一样屏住了呼吸,迷失在蔚蓝眼瞳中无边的海洋里,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是条缺氧的小鱼,在神祗的怜悯中重获新生。

    尾鳍搅动暗流,人鱼在他的呆愣中眨眨眼,眸光闪烁,后面的路明非收到暗示,手速飞快地按下快门。

    人群在往这个方向聚集,林千阳知道不能在一个地方久留,手撑着幕墙后仰,将身体沉下去,吐出一个气泡后就如离弦之箭一样游离,只剩下两个男孩面对在水流中逐渐变形为爱心的气泡圈。

    路明非目瞪口呆,果断选择拍照留念。

    接下来林千阳的戏份就结束了,后面来了一群人鱼,配合旁白在小朋友们面前演了一段海的女儿,两个自认已经不是儿童的人就不凑热闹,逆着人流退了出去。

    他们在门外和已经长出双腿的人鱼先生碰头,然后被带去了一家下午茶店。

    “生日快乐!”没卸妆也没洗澡的林千阳变戏法一样拿出蓝莓蛋糕和一顶纸折的王冠,安在了楚子航头上。

    他身上都是鱼腥味,但是没关系,被白鲸吐了一身水的两人同样如此。

    路明非也拿出一本包装好的菜谱,送给楚子航。这是他思考许久才得出的结论,师兄其实什么都不缺,只是比较缺朋友,可他又不能变一个朋友出来。所以,如果不能讨好师兄,那就讨好师兄的老娘。他听说苏小妍最近对烹饪很有兴趣,就在邻里之间多加打听,终于发现了这本小白也能做好的菜谱。

    “谢谢。”

    能听出楚子航的语气有些波动,不过在收下菜谱时,他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又可以吃新款的黑暗料理了。

    他们三个人分掉了这个蓝莓蛋糕,介于有更幼稚的小孩在店里,两个大男孩也没有把奶油抹得到处都是,只是边吃边聊,时不时笑几声。

    “我是南海一个海洋保护组织的成员,所以才会在这里做志愿者。”林千阳给他们俩解释。

    路明非倒不在意这个,他对另外的东西更好奇:“老师你今天吐的那个爱心的泡泡,好厉害,肯定能把小姑娘哄得心花怒放!”

    “那你呢?你心花怒放了吗?”

    “哎呀,”路明非忸怩作态,“怎么这么直接呢,我的心早就是老师的了。”

    “别,我要吐了。”

    林千阳举起茶杯遮住眼睛,就当眼前没有这个人。

    楚子航咬着勺子掩盖住笑容。

    “哦,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我暑假要去一趟日本,有需要我帮忙带的东西吗?”

    死宅立刻打起精神。

    “事先说好,太重的pass,太羞耻的pass,太占地方的也pass。”林千阳竖起手指,约法三章。

    路明非开始愁眉苦脸地在心里盘算,楚子航却问道:“怎么突然决定去日本?”

    “没有很突然吧,思考了一周左右呢。我想去看看有没有我能参与的科研项目,疏通一下以前的人际关系,要是有成果的话,以后换工作也方便一点。”

    “换工作?!”小路同学猛抬头。

    “嗯哼,我总不能在仕兰做一辈子初中老师吧。”

    他撑着脸,像是没发现自己的话给路明非造成了多大冲击。

    楚子航心里一动,尝试着问:“美国?”

    林千阳同样咬住勺子,银白色的头发从帽子里跑出来,露出了赞许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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