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这天，郑亦澄收到了同桌甩给他的聊天截图。
是他上次在予糖发的——下次我请你吃。
配上：【来吗？】
【同桌桌桌桌桌：什么时候？】
【宋安澈：今天下午，有空吗［小狗探头.jpg］】
【同桌桌桌桌桌：好。】
“谢阿姨，哈喽！”
“哎，今天怎么自己来了？”
“约了朋友，上次说要请他吃的。”宋安澈没坐下，帮着收了几个盘子，清理餐桌。
“好，说到就要做到。别忙活了，看着时间去外面接你朋友。”谢予棠笑着看他，又朝他摆手。
“嗯！”
“郑亦澄！郑亦澄！这里！”他看到同桌下了出租车，没忍住向前走了两步。
郑亦澄于是加快步伐走过来，“找到了。”
“快进来，外面好热的。”
“热还在外面等。”
“我怕你找不到啊，没事的。”
他们推门进去，宋安澈介绍两人认识。
郑亦澄不太熟练，僵硬地挥了两下手，“谢阿姨好。”
“哎，小澄，坐坐坐。想吃什么，让小澈来端就好。”
从没听到过的称呼。
也许听过，那也是三岁以前的事了。他记不得。
郑亦澄呆了几秒，直到宋安澈拽着他的手腕让他选一下甜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没。”
他习惯性地收起那些在父母那里没用的情绪，以为自己一直都掩盖的很好。
宋安澈端着甜点，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哪里让你不舒服了吗？”
犹豫了下，郑亦澄还是说：“还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但没有不舒服，感觉……挺好的。”越说到最后，他声音越低。
“小澄吗？小澄。小澄！”宋安澈双手搭在餐桌上，上半身微向前倾，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郑亦澄抬眼，突然觉得自己好幼稚，非要纠结一个称呼。其实在有些人面前，哪怕没有名字，自己对他们来说也是特别的。
比如姜森屿。自己很突然的跟宋安澈做朋友，从那以后做什么事都要添上一个人。
但姜森屿不介意。
再比如宋安澈。他不问为什么，不说真矫情，从来只在意自己想要的。
且都会毫无保留地满足。
“嗯。” 郑亦澄的声音有些哑，“宋安澈，谢谢你。”
一切都很静谧。
阳光从窗帘缝中溢进来，混着空调的温度，刚刚好。
两人面前放着的小蛋糕，甜而不腻，刚刚好。
在最好的年纪，结识了真心的朋友，也刚刚好。
不知名组织（5）
【香菜崛起：@。郑亦澄，予姐说，演讲稿写完后，记得找牛主任过一遍。周一之前就可以，加油哦。】
【。：好的，谢谢。】
【三木山与：郑亦澄加油！别紧张啊到时候。】
【。：嗯，谢谢。】
－
周一第二节课。
“郑亦澄，紧张吗？”还没下课，宋安澈压低声音问。
“还行，有点。第一次讲获奖感言以外的东西。”
“……”如果是姜森屿，宋安澈一定当即赏他个白眼。
“有点儿良心，我在鼓励你。”
“那你说两句，鼓励一下，我听听看。”
宋安澈没说话，拿着笔沙沙的写着什么。
直到下课铃打起，郑亦澄要先下去，在主席台旁边做准备。
他起身，听到同桌说：“郑亦澄，伸手。”
他把手摊开，一张便利贴被贴到手心里。
上面画了一个Q版小人，一手拿着应援棒，另一手握着小花。
宋安澈也起身，“郑亦澄，加油。”
小人儿好像活过来了。
－
现在是校领导讲话的环节。
郑亦澄站在主席台旁边，便利贴被他揣在兜里。刚刚宋安澈贴上来时，指腹碰过的地方，还有些余温。
他轻轻蜷了下手指。
“下面请郑亦澄同学做国旗下演讲。”
郑亦澄走上主席台，接过话筒。
“大家好，我是来自1班的郑亦澄。今天我国旗下讲话的主题是‘抵制校园霸凌’。”
“……”
“很多人问，到底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才能幸免，我想说这取决于霸凌者。”
“可能今天是他/她，可能明天是我，如果我们一味从受害者身上总结，那永远都得不到结果。”
“受害者有罪论，是我们长久以来不自觉陷入的一个漩涡，是最致命的。”
他的声音开始有些发抖，但咬字依旧清晰：“大部分人都会深陷其中，然后拉着受害者，一起溺死。”
“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只要他们想，就会把这份独特扭曲成霸凌的理由，没有人能够幸免。”
“……”
“假如把我们放入同一个集合，只有我们是多样的、互异的，这个集合才可能真实有意义。”
“所以这里引用墨海的校训——海纳百川，请永远尊重别人和自己的差异，永远不以他人的独特为由成为霸凌者。”
“如果有一天来到学校，面对的只有被撕碎的书，被涂黑的桌椅，以及始作俑者事不关己的笑，那学校的初衷就变了。”
“作为墨海中学的一名学生，我衷心希望这里——”
他顿了几秒，从演讲稿中抬眼，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的某个人，缓缓开口：“既能承载笔墨，也能容纳百川。”
太阳在他身后，郑亦澄是逆着光的。宋安澈微眯着眼，却始终在看他。
视线交错，像以往无数次一样。
但是又不太一样。大概是因为阳光刺眼，并不能看清什么，又或许是因为别的，总之，持续了很久。
郑亦澄朝台下鞠了个躬，最后结尾：“我的演讲结束，谢谢大家。”
郑亦澄绕到人群后面，回到自己的班级。
来到队伍末尾，他轻轻揉了下宋安澈的脑袋，“都过去了。”
面向太阳看了太久，宋安澈眼眶通红，眼底还沁着一层水汽。于是只背对着他，点点头。
老师宣布解散，宋安澈已经恢复原样，转身勾住同桌的脖子，说：“写的真好。”
－
“你还学过画画？”郑亦澄捧着宋安澈塞给他的便利贴，越看越形象，终于忍不住问道。
宋安澈托着腮，看起来很是惋惜，“不算吧，学过，但没坚持下来。怎么了？你可不准嫌弃。”
“没，还不错。”
“那我成功了吗？”
听起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郑亦澄却明白，这是在问有没有成功鼓励到他。
“所以怎么画出来的？”他摆出一副“你不如实招来，我就不回答”的架势。
宋安澈小声道：“昨天在家照着网上学的。其实原本那边不是花，但是有点复杂，我画不好，就给改了。”
他又轻轻叹了口气，失落道：“如果当时好好学，现在绝对能画好它。”
宋安澈的眼睛像一片汪洋，只映着他一个人。那片汪洋泛起涟漪，郑亦澄说：“小花挺好的，你也有鼓励到我。”
你成功了。
宋安澈突然想到了和同桌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并没有想过，这双琥珀般的眼睛，会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距离还是太远了。宋安澈想再靠近些。
上课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卢老师走进教室，让拿出上周写的练习，“一直没来得及，今天把它讲了吧。”
“我卷子怎么没了？郑亦澄，你看看在不在你那里。”宋安澈甚至翻到了以前的好几份练习，只有这张不见了。
郑亦澄仔细找了几下，确实没有，“怎么会在我这，你再找找，这才过多久。”
“你闭嘴！！！”
“这次的练习有点难度，但李槐瑾同学和郑亦澄同学还是满分，很不错。还有几位，朱寄欢、路瑜、宋安澈……也接近满分了，都不错。”
“分数不高的同学也不要气馁，尽早查漏补缺，这是好事……”
卢老师总结半天，才发现手忙脚乱的宋安澈。
“宋安澈同学，是卷子丢了吗？”
听到自己单独出现的名字，宋安澈倏地站起来，凳子随着他的动作向后倒。
想象中的声音并没有到来，郑亦澄接住它了。
“抱歉老师，找不到了。”
“小事，先别找了，和同桌看一张。坐下吧。”
“谢谢同桌！”宋安澈挪着凳子往郑亦澄那里凑，“要麻烦你一下了。”
于是两人肩膀紧挨着肩膀，望向同一张卷子。
距离归零，我们共享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