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口米酒就醉了,”迟熙放下碗和勺道。
接着,迟熙在小二“这还能醉”的惊讶目光下要了碗醒酒汤,放到今朝面前,今朝端起来就要喝,被迟熙伸手挡住了。
迟熙:“汤圆先咽下去。”
今朝动动嘴,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嘴里有东西,鼓着腮,一嚼一嚼的,半天才咽下去。
今朝吃完了汤圆,看看被迟熙按着的醒酒汤,又看看迟熙,一歪头。
迟熙心中一动,立即松手,今朝双手没了压制,捧起碗,仰头将汤一口一口喝了。
等他放下碗,迟熙问:“怎么样?”
今朝道:“酸辣。”
迟熙:“我问你感觉怎么样。”
今朝:“不是很好喝。”
迟熙:“……”
“你家醒酒汤貌似不太管用。”迟熙对小二说。
“不会啊,我们自己酒醉了都喝呢,很有用的。”小二也是摸不着头脑。
“要不,您给这位公子点刺激试试?”小二提议道。
迟熙眼中了无生趣。
他做什么今朝都能接受良好,从回来到现在,他就从没见今朝不平静过,他真想不出自己怎么样才能刺激到他。
“今朝。”迟熙伸手过去抬了下他的下巴。
今朝乖顺地仰头,露出流畅的下颚线。
迟熙说:“自己想想,怎么醒酒。”
今朝呆了一阵,“刷”地站起身,弯腰凑到了迟熙面前,长马尾从肩膀滑下来,垂向桌面,被迟熙及时接住,远离了桌上装汤圆的碗。
迟熙抓着他的发梢想批评他几句,额头却被他的睫毛轻轻扫了一下,接着就感受到了他呼出的带着醉魂醉甜糯的气息。
迟熙不自然道:“你干什么?”
今朝腰弯得更低了,眼神干净纯澈,他与迟熙对视,回答道:“醒酒。”
小店的吵嚷声慢慢落下去,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看着。
迟熙何时因为这种事受关注过?他刚要说话,却被今朝打断了。
今朝声音很小,似乎有点犹豫,但两人离得近,迟熙还是听到了。
他听到他问:“我能抱你吗?主人。”
迟熙的话忽然哽在了喉咙里。
市井人语,遮盖了多少词不达意,最为珍贵直白的心意也最难在白日天光中流露。
迟熙伸出双臂,隔着桌子抱住了今朝的肩膀,让他埋在自己颈窝中。
有人看就有人看吧,他总不能让今朝失望。
今朝靠着迟熙的颈部,额头叩在迟熙肩上,双手紧紧抓着他背后的衣服,将整洁的衣服拉出了一道道褶痕。
“今朝?”迟熙抱了今朝好一会,也没见他有反应,不得不唤他。
但肩上的人依旧无比安静。
迟熙在这安静里明白了什么,他无奈地笑笑,扶住今朝的肩膀防止他倒下,接着绕过桌子,一整个抱起了他。
迟熙留下一锭银子在桌上,也没再管貌似还有话说的小二,抱着今朝扬长而去。
他的衣袖随着动作滑落至臂肘,今朝腰间的剑穗和今朝一样不知某人的人心险恶,频繁扫过他裸露的小臂。
不过迟熙还是极有涵养地将其别进了今朝腰间的绳子里。
当然,迟熙完全可以把今朝幻回剑身,收进袖里的,这样会方便许多,只是他想抱着今朝,而且他也不愿把今朝只当作灵剑。
市井街巷,他们从头走到了尾,虽然迟熙并不介意再走一遍,但是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是要再去些别的地方。
可迟熙以前没仔细在人间走过,如果走得仔细了,那么一定不是斩妖就是除祟,所以他现在是并不知道人间到底有哪些地方适合他们两人闲逛,于是他抱着今朝,提着今朝买给自己的一堆东西,转悠了半天,还是决定先找家客栈等今朝清醒。
“两间房吗?”客栈的掌柜问。
迟熙忽然觉得一切似曾相识,于是道:“一间就好。”
彼时是因为银钱不够,今日则是理所当然。
进了房间,迟熙把今朝放到床上,一路口渴,他想起身给自己倒一杯茶,却被今朝拉住了袖子。
迟熙:“醒了?”
今朝盯着他,又慢慢松开手:“嗯。”
迟熙:“有哪里不舒服吗?”
今朝:“没有。”
迟熙撩起他额前碎发,覆上他的额头。
“师尊,”今朝问,“你刚刚为什么抱我?因为想要我酒醒吗?”
“你说呢?”迟熙拇指擦过今朝的脸颊,眉眼含笑。
“我刚才是想要师尊亲我的,”今朝又说,“但我想师尊或许不会同意。”
迟熙凑到他面前道:“那你现在问我试试,说不定我就同意了。”
今朝眼睛亮了一下,他定定地看着迟熙,依言问道:“师尊能亲我吗?”
迟熙若即若离地贴着他的嘴唇道:“你猜。”
今朝语速缓慢地重复道:“我猜——”
迟熙扣着他的后颈吻了上去。
“滴答——”水珠落在屋檐上,风顺着未关的窗户吹进来,卷着一季的冷,两人却浑然未觉。
醉了的今朝总是很迟钝,迟熙按着他吻了半天,他才想起来伸手搂住对方。
半晌,迟熙放开他,再亲下去怕是要出事,他扶开今朝凌乱的发丝,问道:“现在醒酒了吗?”
今朝嘴唇微张,呆看着眼前的人,连回答都忘了。
迟熙闭了闭眼,去旁边倒了两杯水,一杯给自己灌下去,一杯递给今朝。
今朝坐起身,接过水杯道:“我不渴。”
迟熙:“没说你渴,给你降降火气。”
今朝察觉到他似有焦躁,便没有再问,也仰头喝了。
迟熙放下水杯:“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们还能逛一会。”
今朝道:“哪里都可以。”
雨声淅沥,掸落窗棂的薄灰,他们这才意识到雨落。
迟熙起身关窗,只见外面皆是行色匆匆收拾摊子收拾推车的人。
“看来今日下午不宜出行。”迟熙惋惜地说。
今朝道:“那就晚上再出去,下午待在客栈。”
迟熙关好窗户,走回床边坐下,今朝十分自然地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把迟熙紧紧抱在了怀里。
温热的体温隔着轻薄的衣料贴在一起,迟熙浑身一僵。
今朝从他肩膀上方歪过头,下颚贴着他的发丝,他看着他问:“主人不喜欢我抱吗?”
迟熙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灼热了,都是身后这人给闹的,可偏偏闹事的人自己毫不知情。
迟熙仰在今朝肩上,放弃挣扎:“喜欢啊,喜欢得紧,所以今朝多抱抱我吧。”
今朝说:“好。”
雨依旧下,在地面蓄起一个个小小的水洼,可想而知,不久之后,这水洼必是孩子们的天堂,往来行人的噩梦。
“今朝,”迟熙倚着他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今朝:“什么?”
“你回来之后,没发现我已与曾经不同了吗?就算你不会因为这点不同,就待我不如原先好,但是,你总归还是喜欢原来的那个我吧?”迟熙问得轻松,因着他觉得无论得到怎样的回答,他都可以接受,反正今朝总归是要陪着他的。
可今朝并没有说出他想象的、很诚实、也很复杂的回答。
“没有,”今朝说,“我没想过。”
迟熙:“没想过?”
今朝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迟熙肩上:“我就是想回来找你,我想回到有你的地方,想陪你,爱你,只是这样。”
“我没想过你会是什么样子,和曾经是否相同。”
“我要的只是你。”
迟熙闭上眼睛。
醉酒的今朝实在是惹人心动。
再问下去,他就要溺死在今朝的言语中了。
迟熙向后一仰,然而今朝撑着他,分毫不动。
迟熙枕着今朝的肩膀,侧头瞄了他一眼,今朝秒懂,立刻向后倒在了床上,连同迟熙也倒在了自己身上。
迟熙一个翻身将人搂进怀中,兀自哀叹,这样的日子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回家再叫黎忱给他检查一次,若是没什么大碍了,他和今朝的关系就该更进一步了。
雨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架势,迟熙打算圈着人睡个午觉,便对今朝说:“酉时叫我,据说这里晚上与白天很不一样,我们出去走走。”
今朝:“好。”
迟熙闭上眼,人间的雨不急不缓,落得像一场悠然长梦。
梦里有藏风山,有五个玩闹切磋的少年,有谢戎。
后来,迟熙在今朝的声音中醒来,仅有的那一点梦醒的怅然若失,也就随之淡去不见了。
“主人,我们去放河灯。”今朝说。
迟熙:“放河灯?”
今朝枕在他臂弯上的脑袋点了点,蹭到了迟熙的衣衫。
“雨停了,我听到外面有很多人在放,还在祈愿。”
迟熙看看从进屋起就被自己放在桌上的东西,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莲花河灯,他一笑:“你能听到他们的祈愿?”
今朝说:“念出来的能听到。”
今朝身高与迟熙相仿,此刻他蜷着身子被迟熙抱着,不敢过分抬头,长腿也伸不直,交叠着弯曲挤在迟熙和被子间的空隙里,看上去着实有些委屈,可他偏又不声不响,安安静静。
这份安静配上今朝清冷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气质,像是一种光明正大的宣告——我只对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