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落在地上陡然变大,有两人高,镜面上是两人的倒影。
“好。”
镜面波动,木重岁已经跨入镜中,镜伯从角落里冲了出来:“山主,不可!”
苏洵抬手止住他的话头:“好了,你且去查查风神和三重天,顺带查一下其他几位正神。”此局所图甚大,如今他已经是不得不入局。
春神历情劫,若身陨必起动荡,就算历劫归来,这段入镜的时间也够做很多事情了,木重岁只是一个棋子,幕后人给了他龙气,赌他能够撬动苏洵,苏洵入镜已经是入局了。
“是,山主既明知…”明知是局,为何要入?镜伯不解,但是话未尽,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如被掐住一般,止住了所有的语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从初见起,这场劫就在酝酿了。直至今日才正式应了果。
镜面波动,苏洵也走入了镜中,尘世镜缩小悬浮在屋中,散发着金色微光,正神历劫,不得干涉,一旦开始,便是九天雷劫也无法劈进尘世镜中。
“春神入劫了。”
“我们的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
“春神回归之日,三界覆灭之时。”
大千世界之一
从此烟雨落盛京,一人撑伞两人行。
“听闻神医谷少谷主亲至京城医治陛下。”
“传闻神医谷弟子一手医术,皆能活死人肉白骨。”
“陛下乃一代明君,神医谷当出。”
文人墨客集聚于状元楼,他们口中的话正是最近京城百姓们谈论热门话题。
神医谷不问世事,历朝历代从不与皇族沾染上关系,当今陛下重病垂危,请神医谷医师出山时,几乎没人会认为能请动。
但神医谷不仅出山,还派遣出了少谷主,如此看来,木帝还能在活些时日。
被议论的人如今正跪坐在龙床旁,一身白衣,眼覆轻纱,传闻中的神医谷少谷主竟然是位目盲之人,感受着手指尖传来的脉搏,沉吟片刻:“陛下身体里丹毒累积,需以银针逼毒半月,配合汤药悉心调养半年,方可无恙。”
木帝此刻脸色青白,如垂死之人,口张了张,也不知道说的是允还是…
“恰中,为陛下施针。”少谷主目盲,同他一起前往的还有他的眼睛,恰中,药方和施针皆是由恰中代劳。
“是。”
一碗汤药下肚配合以针灸,木帝面色红润了许多,效果竟是立竿见影。
“你便是苏洵?”木帝虚弱的声音从帘帐后传来,白衣人身形一愣,向着声音传来之处行了个拜礼:“苏洵,见过陛下。”
“好好好。”木帝连道三声好字,心情激荡之间竟困意频起。
“下去吧,明日在来,朕乏了。”
御前公公引着两人出了殿门:“咱家就送到这了,您慢走。”
恰中撑着伞扶着苏洵走到宫道上,天上飘落着纷飞的雨丝,寒凉之气如同附骨之蛆一般侵蚀进行人是身体里。
“少谷主,属下得前去一趟太医院,您撑伞慢走。”恰中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苏洵,冒雨而离。
苏洵接过伞的手微抖,似乎是握不住这一方纸伞,换了一只手后撑伞前行,目不能视好像并不能阻碍他什么,走的依旧稳当极了,不像一个盲人。
“什么东西,敢来御膳房偷东西!”
“还真以为你是个主子了!”
“呸!”
打骂的声音响起,不远处的苏洵脚步一顿,他似乎走错了路。
骨瘦伶仃的小少年被扔了出来,心里失落,又没偷到东西,春日里细雨绵绵,冷的令人发指,寒冬都熬过去了,难道要因为没有吃食死在春日里。
“你…你还好吗?”苏洵停在了三步开外,温和内敛的声音响起,小少年忍着痛抬眼就看见了那白衣身影。
盲人?他看见了那覆目的白纱,忍着剧痛给人挪了道,免得他踩自己身上。
低头时却没有雨丝落在他身上,原来是那个瞎子看他不回答,蹲了下来,摸索着他的手腕为他把脉。
“寒气入体,久饥不食。”还有更多的毛病苏洵没有说,如果把人比作秧苗,他手下的这个少年一定是黄的快枯死的。
“药盒里有一些水和干粮,你且打开拿着充饥吧。”苏洵放下挂在身侧的药箱,面前的少年已经迅速的打开盒子,翻到了底层的麦饼和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我叫苏洵,是一名医师,来医治陛下,在宫中迷了路,仔仔可否为我指路?”他的声音极尽柔和,却听的小少年一僵,仔仔?倒是许久没听见旁人那么叫他了,这个人说出来倒是极其珍重,仿佛他是什么珍宝一般。
“可以。”原来他就是来医治那个便宜爹的神医谷少谷主。
小少年吃的时候也在观察苏洵,这个人样貌普通,但是这一身柔和遗世,宛如孤兰的气质却甚是少见,他就那么蹲着,不见半分焦躁,撑着伞耐心的等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想起自己刚才被打了一顿,估计是他自己身上出了血罢。
等他填饱了肚子总算带着苏洵向宫外走去。
“就在前面,你自己走出去吧。”小少年引了一段路,停下了脚步。
苏洵回身,许是医者的仁心使然:“仔仔,明日进宫我会带些药材为你治病,还是在今日遇见的那个位置。”
小少年脚步一顿,跑开了,在这深宫里待久了,他才不会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第二天来到御膳房门口的小少年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等了一会也没见到苏洵的身影,果然还是被骗了…
往回走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好像又迷了路,站在那个地方不知道去何处。
“喂!”小少年及时喊住了他。
苏洵在迈两步就要进池塘了,春日寒冷,这跌下去少说也要没半条命。
“抱歉,仔仔,我找不到路。”人生地不熟的,没有眼睛,苏洵很难摸索到正确的道路。
苏洵遵守诺言给他带来了药材,和干粮,还有两块肉干,和一小包甜点。
“你年纪尚轻,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昨日摸脉,便知道这个小家伙营养不良,索性多带了些吃食过来。
小少年沉默的吃着东西,苏洵就坐在一侧,他似乎毫不在乎白衣上弄脏了尘土,温和的如同死前最宏伟的梦境。
“我还未问过,你叫什么名字。”苏洵温和的问道。
狼吞虎咽的少年一滞,半响才吐出一个他的快忘记的名字:“木…木桑。”
苏洵惊愕,他随手帮助的少年竟是当今六皇子。
“见过小殿下。”苏洵看不见他,却还是行了个礼。
木桑面上露出一丝冷嘲,却不是对苏洵的:“我算什么殿下。”连宫里最低贱的太监宫女都不如。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殿下且莫妄自菲薄。”苏洵神色认真,耐心柔和。
木桑真想扯下他的眼纱扒开那只瞎眼让他瞧瞧自己什么样,化龙?什么笑话!能活过明天就很好了。
木桑沉默不语的继续吃东西。
许是知道说错了话,苏洵也安静了下来。
直到引导他去宫门口后,离去时一声简短的谢谢结束了一切。
隔日,病了许久的皇帝,才好转没两天就想起来了这个放了许久的六子,也不是想起来,而是宫里眼线报上来说神医与那个晦气东西走的很近。
木帝简单的传唤了人过来,见了一面便打发进皇子所了。
于是苏洵站在哪里等了许久也未等到赴约的人,默默离去。
他们再次见面是在皇家宴会上,木帝刚好转便迫不及待的大办宴会,美曰其名神医谷救驾有功特开宴犒劳。
木桑还是不受宠,不够比宫里的生活好多了,两个月前木帝的突然召见,不过去了这个名义上的父亲面前晃了一下便获得了一个皇子该有的待遇。
木桑的目光落在天子下首,左首位的人,那人还是一身白衣,眼覆轻纱,温和疏离,宛若幽谷兰花,极尽空灵之气质。
面对皇帝的夸赞,大臣的恭维都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但是好像谁也靠近不得。
他身边那个叫恰中的药仆正为他布菜,眼睛都瞎了,知道怎么吃饭吗?
很快木桑的疑惑就解答了,苏洵夹着菜送入口中,熟稔的很,也是他操什么心,这家伙生来眼盲,怕不是早就习惯了。
直至宴毕,木桑在出宫的必经之地等到了苏洵,凑近了看,苏洵似乎清瘦了,脸色也更加苍白了些,药仆不在身侧,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连主子都不侍候好。
“苏大人。”木桑开口叫了人。
苏洵呆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六殿下,您可安好?”
两月不见,木桑恢复了皇子待遇自然比之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