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山九司咖啡馆

    坐到车上后,左宴又变得同先前一样游刃有余,他是组局的人,以他为核心的事实不会更改。

    他和祖染一辆车,加上一位跟他们都相熟的朋友,共三个人,比较吵闹的那几个在另一辆车上。

    左宴倚着皮质扶手,弯曲的指关节叩了叩车窗,祖染顿时转过脸,露出疑惑的表情。金发青年一上车,还没坐稳就担忧地看向了即将远去的建筑物。

    左宴也顺着他刚刚的视线看去,绿植簇拥的木色咖啡馆就像一座身处高楼大厦之间的蓬莱岛。

    “你下次来,他一样活蹦乱跳。”左宴意义不明地说。

    祖染却说:“左宴哥不担心他吗?”

    饶是个傻子也能看出左宴对卓宪让不一样了,何况祖染不傻。

    “我?”左宴没正面回应,他轻嗤了一声,“祖染,不是人人都像你那么好心。”

    “都到了二区,你该改改了。”

    祖染明亮的眼睛没有因为他的不赞同而变得黯淡,他思索了一会儿,就说:

    “今天是我来二区的第一天,他就替我去买了我最喜欢的酥塔,那附近还发生了危险,我和他很有缘分,不是吗?”

    “我没办法不关心他。”

    左宴觉得无趣,他还想开口却被祖染的下一句话给堵住了。

    祖染:“就像当年我在三区遇到了左宴哥,今天才有机会来这里。”

    他不愧是议员家的孩子,说出的话都有着一定利己的分寸感,而没说出的具体细节则会由另一当事人补全。

    毕竟当年若不是他的好心,左宴就不会被安全营救,也不会成功跑到二区开私人诊所。

    左宴冷静了下来:“祖染,你要实在不放心,我还会带你一起来的。”

    祖染来二区发展的消息没有特意保密,不少关注古典舞的人都知道祖染转行的打算。

    更关键的是,临近大选,祖染作为议员子女,还曾是有曝光度的舞者,如果现在没人陪同出行,很容易被盯上。

    朋友察觉到话题的不利,于是连忙斡旋:“这几天形势不好,我们还是少乱跑吧,左宴也是。”

    他们爱玩,方才话这么说了,再去哪儿可能都要捎上祖染。左宴知道朋友不想得罪祖染,但他也不愿意由人决定。

    左宴直言:“别的地方都没咖啡馆安全,司家的人在那儿呢。”

    朋友只能帮腔:“也是...反正祖染办了会员,总不能让钱打水漂吧。”

    祖染连喜悦都是轻柔的,他点头笑容不改:“嗯,左宴哥有那么多朋友,能有时间照顾我,我很安心。”

    这个结果俨然在祖染意料之内,他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不要在二区擅自行动的建议。

    “没什么…伯母本来就嘱咐过我。”

    可见他认真的模样,左宴总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

    错觉?

    真的是错觉吗?

    司伯语心里很乱,他感觉自己就是神智不清地乱吃飞醋,既不成熟也不稳重。

    旁敲侧击的司庭,让人拿不准的左宴,还有突然冒出来的祖染……

    以至于他现在竟然不想看到卓宪让,他怕恋人一靠近,就会被他无法控制的猜忌给赶走。

    “……”卓宪让站在楼梯上,没有下来。他一看到司伯语心神不宁的状态,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但卓宪让冷漠地和塑像一样,面无表情地在高处观察着司伯语的神态。

    司伯语正对着帐目有些出神,额前忽然有一抹温热,是卓宪让的手心盖在了上面。

    “伯语,你累了吗?要不我来核对清单吧?”卓宪让关心道,他凉丝丝的手掌从对方的眉心滑过。

    司伯语下意识闭上了眼,他握住卓宪让,说:“我没事。”

    卓宪让又试了试他的额头:“你有点发热。”

    “宪让,是你的手太冰了。”

    “好像是,我刚摸过冷柜。”卓宪让胳膊撑在吧台上,然后探身拿走了堆积在一边的纸质文件。

    司伯语的情绪显然有种疲意:“宪让…我不累。”

    他一直没抬头跟卓宪让对视,卓宪让也不在意,只道:“伯语,你去休息会儿吧,好吗?”

    卓宪让翻了翻文件:“如果再来客人,你会更累的。”

    他说得对,客人不会想看到司伯语那副忧郁得提不起劲的样子。

    闻言,司伯语垂着脖子,诡异的是,地板的花纹烁动得厉害,太阳穴附近也在叫嚣着污言秽语,他表情难看地扶住头,水流的点滴开始变得刺耳起来。

    “我知道了…”司伯语起身,他喃喃着没人能听见的话。卓宪让犹豫着要不要帮他,余光里一个兴致勃勃的身影恰好出现。

    卓宪让:“司庭,你表哥不舒服,带他去休息室吧。”

    “宪让哥?”刚拿到一笔小费的司庭心情正好,待他看清了司伯语的模样后就面露恍惚。

    “哥!没事吧?”司庭没问卓宪让这个男朋友为什么不去帮忙,而是匆忙放下托盘,体贴地带走了司伯语。

    “哥,走,我带你去睡一会儿,你是低血糖了,要吃点糖…”他处理起司伯语目前的情况简直轻车熟路,不怪老板会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来上班。

    卓宪让抿起唇,牵挂地目送两人兄友弟恭的背影。

    司庭猝不及防地扭过身体,却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卓宪让眼中的落寞,看起来无情的男人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缱绻,仿佛在为司伯语心痛。

    对方冲司庭微微勾起唇,司庭却像做了坏事般着急忙慌地加快了步伐。

    ——司伯语有精神病。

    等司庭走远,卓宪让转头冷下了脸,他手指紧紧捻住的纸张不知何时皱成了一团。

    那个光鲜亮丽的孬货什么没有,但有一份实打实能载入简历的精神病。

    糖?裹着糖衣的特效药算个屁的糖,司家和司伯语一样喜欢混淆本质,模糊事实,爱逃避的一群畜生、恶棍、贱……!

    卓宪让及时收住了要滑坡的想法,他早年在下城区长大,鱼龙混杂的环境是养不出文质彬彬的人精的,倒是耳濡目染了一箩筐的腌臜。

    卓宪让现在骂人都要再三考虑,哽在喉咙里的粗话像块浓稠的牛轧糖,暴力地把牙齿齐齐锁住。

    至于现在为什么在脑子里想想他都要慎独似地克制住,体面点的解释就是他受了些上城教育,思想有了进步。

    但他本来就是条浑身针尖鬃毛的野狼,在三教九流的搏斗中长大,再进步也化不了形。

    想到这里,卓宪让的神情就阴冷几分。

    他没去医院动过脸,原生的眼型正如祖染想象的那样,每一笔都不按别人心意嵌在眼眶骨里,过于的张狂,过于的唐突,容易让喜欢俯视他的上等人心生不悦。

    之前为了钱,他能大多时候变得温顺老实些,平日里继续翻着下三白瞧人。

    但这几年却由不得他了,星际迈入银河系那么久,大气都变得与众不同了,人类里总能生产些稀缺的能人异士。

    比如心灵感应,拥有这个本事就能感知两米范围内任何人的想法。

    他们完全是卓宪让这种表里不一的人的克星,而好死不死,司家就养了一个。

    所以当卓宪让傍上司伯语,正洋洋得意地继续扩张交际圈时,他忍不住自满地同意了和司伯语一起去参加司家为某个小辈办的生日宴会。

    那场宴会,拥有心灵感应的那位异能者也在。

    后面的事发生得摧枯拉朽,卓宪让现在捏着鼻子都不愿意重新回想。

    真是恶心得他三天吃不下饭……

    不过也是在那天,他才知道他以为的头号高质量金主司伯语是个罹患五年病入膏肓的精神病人。

    太棒了,更好骗了。

    如果没有司家人,卓宪让一定会很高兴知道这个消息。

    而不是现在被强留在咖啡馆里当那个精神病“情深不寿”、“衣带渐宽终不悔”的三好男友,工资是死的,人是不能乱跑的,卖身对象是听不懂人话不会给钱的,情绪是要给到位的,休息日是要艾草的。

    哈哈,生活是比站街的还要规律的。

    至于司庭,说白了就是个针对卓宪让的监视器。

    或许还兼职了绩效考核的职能……

    卓宪让想到些司庭做的事,忍不住闷声自嘲地笑出来。

    司庭初来乍到,他的不谙世事和多余的耿直很容易让司伯语相信他就是单纯来打暑假工的。

    名校的纨绔去哪里不好,要来这个伺候人的咖啡馆当服务生,就因为店长是自家表哥吗,牵强得卓宪让一开始对司庭就没有好脸色。

    兴许司庭身上有太多富家小孩的共性,好哄也难缠,精于此道的卓宪让都没怎么发力就让司庭在这个短暂的暑假有了自己的少男心事。

    对司庭这类不知疾苦的家伙,卓宪让冷淡又溺爱的态度总有会错意的。

    一察觉到这位人形摄像头的心思后,卓宪让心情倒是好了些,他被拘束得太久,差点忘了还能从别的地方见缝插针。

    司庭回去后可能会说出他和卓宪让之间的龃龉,但绝对不会说他和卓宪让相处中过了界。

    相反,初出茅庐的他会返还给卓宪让许多好处,以弥补自己对表哥的愧疚,或者还有对卓宪让的心虚。

    至于司庭本人,卓宪让不关心。

    太阳底下无新事,少年心事再多,随时间的风一飘就淡了,没那么烦恼。

    卓宪让只希望再多来几个像他那么“纯情”的有钱坏小孩,捅了篓子就自己磕磕绊绊地修补。

    哪怕修得很烂,至少钱是真的。

    “叮。”

    客铃又响了,卓宪让从回忆中抬起头,不卑不亢地上前:“先生,欢迎,请问您要在一楼,还是二楼用餐?”

    “二楼吧,视野好点。”

    “好的,请跟我来。”

    气宇轩昂的男服务生又在迎接着一批新的客人,他外貌周正,身材养眼又稳重,宛如是这家复古主义咖啡馆——

    “陀山九司”的招牌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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