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二点。
桑露蜷着腿缩在床上,抱着手机刷恐怖片,女主角慢慢推开了门,马上就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声音陡然变得刺激,简直让人寒毛直竖,下一秒就要出现鬼的时候,屏幕全黑了。
客厅里妈妈送给她的那座复古式大座钟开始报时。
铛的一声——
沉重响亮。
大概过了一两秒,她感到门碰了一下,外面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沉重拖沓的脚步声,一步一晃如同行尸走肉。
脚步声越来越大,直朝着她的房间过来。
没过多久,砰的一声,有重物撞在了她的门上。
紧接着梆梆梆梆地砸起了门,一声比一声大,桑露甚至都能看到厚实的门板在晃动,仿佛随时都能散架。
桑露既没下床,也不找工具防身,仍旧保持着那个蜷缩着的姿势纹丝不动,一脸漠然地盯着门看。
男人砸了一会儿门终于砸累了,开始冲着她的门破口大骂了起来。
恶毒的咒骂不堪入耳。
下水道听了都嫌脏。
可桑露面不改色,甚至都有了点困意,眼皮垂了下来,半阖着眼睛。
明天还要上班,她等着男人快点折腾完她好睡觉。
果然过不了几分钟,男人大概骂累了,拖着脚步掉头走向了别处。
听到肉.体落到沙发上的声音,桑露心里石头落地,爬上自己的小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定的闹钟七点三十分准时响了起来,跟昨晚的撞砸有异曲同工的效果,听着外面嘶哑地骂了一句脏话,桑露从被子里伸出手,关掉了震天响的铃声。
她就在屋子里静静地坐着,等到男人穿上衣服火急火燎地冲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后,她才不紧不慢地打开了卧室门。
客厅里的狼藉形如无物,她踩着地上男人的衣服走向了卫生间。
然后不疾不徐地刷牙洗漱,还给自己敷了个面膜。
打扮好之后正好肚子饿了,再到厨房磕了两个鸡蛋,煎成金黄,切开一个水果,一起盛在盘子里。
烤箱叮的一声,她把加热好的面包拿了出来,倒了杯牛奶,拉开餐桌的椅子慢慢吃。
她不着急,她的岗位九点半才开始上班。
那个闹钟本来就不是提醒她的。
出门之前,桑露看了看门口穿衣镜里的自己,皮肤细腻白皙,状态不错,所以她今天没有化妆,只涂了一层防晒。
提前十分钟,桑露抵达了工位,发现有一半的同事都没到。
“……”坐在工位瞥了眼手机,正好看到了大学室友兼闺蜜万沁发来的微信。
【在哪】
桑露回了过去:【上班】
【周六还上班?真要命】万沁发了个勒紧脖子翻白眼的表情。
桑露又不厌其烦地提醒了她一次,虽然她已经提醒过她好多次,多的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你忘了么,我周六日才忙】
桑露一边打字一边抽空往外边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快挤到大厅里来了,就这样,她的同事还不来。
万沁立马反应了过来,桑露的工作跟别人不一样,她是平常无事节假日最忙,赶紧回复了个哦哦。
忽然就对自己吃喝玩乐感到一丝愧疚,连忙发了段语音过去。
外面有点吵,桑露点开放到耳边听。
【么么么~别桑心晚上下班我去接你,咱们去找点乐子舒坦舒坦!】
桑露也想放松一下,正好不知道去哪玩:【看电影么?最近有个喜剧片上映了,听说挺好看的……】
【看什么电影?!看电影能舒坦么?姐姐带你去看真人!】
桑露满头问号,发了个:【谁呀?】
【哎呀你不认识,总之你去了就知道了,盖圈名媛,绝活天菜,帅的一批!我告诉你你要是见过他这辈子都不亏……】
桑露处理着工作,还心想有这么夸张的人么?
不过盖圈名媛……原来不是直的啊,那可以去看看。
万沁还在叨叨:【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荷尔蒙,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拦着我,提醒我千万不能爱上他,天菜的追求者太多,我可得罪不起……】
听她越说越离谱,桑露开始犹豫要不还是不去了,长得帅又能怎么样,帅也不能当饭吃。
她现在对男人的外表并不在意,只要不是缺鼻子少眼,在她眼里都是普通男人。
跟癞蛤蟆并无区别。
再说又不是直的,一盘蚊香,再好看也没啥用啊。
——
下了班,万沁准时过来接上了她,先请她吃了个饭,桑露还没吃饱,就被万沁拽了起来。
说看帅哥不能吃太饱。
到那的时候桑露还饿着肚子,可她根本没机会拦着万沁,因为人家根本就不叫她们进。
别说看了,连名媛的屁都闻不着。
俩人一手拿钱一手拿卡,就是被一个服务生客客气气地挡在门外,只能伸长脖子往里边看。
搞得店里人以为放出去两头长颈鹿。
“抱歉,两位小姐,我们今天的人数已经排满了,二位如果有需要,可以下次预约。”意思就是这次赶紧滚蛋,哪凉快哪待着去。
大老远眼巴巴地跑来,结果连门都进不了的万沁不淡定了。
她突然咳了一声,瞥了桑露一眼,桑露特别了解她,一见她那眼神就知道没好事。
果然,万沁煞有介事地说到:“其实我们是来找你们老板的,你们老板姓李吧,我们是熟人,有事跟他谈。”
桑露嘴角一抽,不动声色地轻轻拉了万沁一下,给她使眼色走人,人家不让进就不进了,你撒谎干什么?
对方愣了一下,他们老板开这家发廊的时候没用真名,确实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姓名,要不是他混的时间长连他都不知道,所以有些将信将疑地道:“对,我们老板是姓黎,二位是有什么事情找他么?”
万沁不动声色地撇开桑露,脸上带笑:“就是他家里有点事,电话没打通,听说他在这就过来找他了,不知道我们来的方便么?要是不方便那我们就等他下班出来好了。”
哪有让老板的朋友等在外面的道理,他还想不想干了。
“方便方便,请跟我来!”周迪一听是老板的熟人,热情了很多,开了vip通道请她们进去。
桑露还不好意思,万沁直接挽上她的胳膊,硬把她大摇大摆带了进去。
桑露小声对她道,“你不怕穿帮?要是老板说不认识我们,到时候多尴尬。”
“安啦,这儿那么忙,人又这么多,你放心他们不会一直盯着我们的,等会儿我们玩一圈就开溜,管他老板是谁,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真拿你没办法。”
一进去她就怔了怔,里边的装潢并不是像多数发廊那样,挂着五颜六色明晃晃的灯棍,放着电音或者各种烂大街的流行曲。
咖啡馆一样深色的背景,每隔不远都放置着一盏复古式的台灯,欧式米黄色的窗帘干净大气,老式留声机放着舒缓的音乐,悠扬、又静谧。
一家发廊,弄得像深夜主题酒吧的情调,却连一个两个发型台都没看到。
桑露都有点怀疑她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小姐,请,”服务员带她们穿过了这道走廊,一直往里面走,来到了一处门前。
“就是这,老板应该在里面。”
“谢谢,我们没什么事了,你们这客人不少,你快去忙吧!”万沁笑嘻嘻道。
“好的,有什么需要还可以找我。”周迪点头,微微朝她们鞠躬然后就离开了。
万沁得意地朝桑露挤眉弄眼,拉着她来到外面的休息厅,拿起手机摆了一个pose跟她合照。
桑露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轻轻吸了口气,反正已经来了,就这样吧。
她望向四周,这里人真的不少,热热闹闹的,不少人聚在吧台这边,沙发上基本也满了,门口的管理倒是没骗她们。
万沁拍照发完了朋友圈,从冰箱里拿了两瓶低度数的酒精饮料,递给桑露一瓶,压低嗓门还在窃喜:“这儿真不错,上次我跟别人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那个大帅哥,神颜我的天呐……”
她就是那时候正好偷听到了帅哥姓李。
见桑露好像不太感兴趣,万沁赶紧换了话题:“露露你要是饿了这还有点心呢,别怪我没让你吃饱,这儿的东西可好吃了,我告诉你在外面的高级餐厅,都不一定能吃的到。”
桑露一副无语的样子,她是想吃人家帅哥吧,哪是觉得人家的点心好吃。
周迪这边正在接待别的客人,过了会儿,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像被聚光灯照着一样白的发亮,光芒四射,除了他老板哪还有别人。
他心里不由得叫了一声坏了——老板没在屋里啊?!他刚才让人家进去找老板了!
周迪赶紧走了上去,有种做错了事的紧张,他虽然来得时间长,但还是挺怕他这位个性冷淡的老板,“哥,刚才有人找你,我还以为你在屋里,所以让她们进去了,现在她们可能还在你房间里等着,哥……”
黎逍淡淡的目光扫向周迪,把周迪看的都浑身发冷了,他什么话也没说,越过他直接朝那边走了过去。
打开门,里边却一个人也没有。
黎逍走了出来,冷淡的眼光扫过众人,双手环胸心不在焉地靠在了墙上,有些慵懒地开口。
“谁找我?”
桑露和万沁正在喝酒,听见这道清冷又低沉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同时缩了一下脑袋。
那人的声音并不大,相反还挺轻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缘故,那道声音一下就透进了桑露的心里。
清清凉凉的,像丝丝夜雨。
她不敢回头,心里像打鼓一样咚咚跳了起来。
没人响应。
众人面面相觑,想来这位老板极有威慑,顾客们的声音都不由停了下来。
周迪也走了过来,摸摸后脑勺,“不对啊,那位小姐刚刚还在呢?她们应该没走,怎么会不见了呢?”
黎逍没有吭声,靠着墙神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来这找他的人多了,他并不在意那人是谁,见到见不到都无所谓。
周迪却不甘心,刚才确实有人来找他老板,还是他把人带进来的,他不能让哥觉得自己瞎说,他眼光四下里搜寻着,突然发现了低着头的万沁。
他眼里露出喜色,赶紧跑了上去,“这位小姐,抱歉,我们老板刚才不在那,他已经回来了,您有什么事就跟他说吧!”
黎逍淡漠的眼神也随着周迪看了过去,看到那个背影时,微微愣了一下。
万沁僵硬地转过了身,对周迪笑笑,“没事没事,我们也没等多长时间,露露,我就不耽误你们说话了,那啥没我的事我就先走了哈。”
桑露蓦地抬头,才放下饮料,万沁已经拿上包火速逃离了现场。
溜的真快……她慢慢捂住了额头,想着该怎么处理,她总不能也溜了吧。
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脑袋沉沉的,好像连头都抬不起来。
身上也热乎乎的。
这叫什么事?为了进发廊看那个名媛,装作老板的熟人,还被人家抓包了。
这下被扫地出门,简直体面得不行。
桑露因为自己的工作,经常看到那些不买票被抓到的游客,没有不灰头土脸的,却没想到有一天这破事还能轮到自己头上。
她尽量把头低下去,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她,就老老实实地道个歉,老板总不能把她扭送去派出所吧。
主打一个真诚,实在不行就给他几张景区门票当做赔礼好了。
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桑鹌鹑慢吞吞转过来身子,还是没敢抬起头正大光明地看他。
一副等候发落的倒霉样子。
不过那老板好像挺高的,隔着这么远,她的余光连人家的肩膀都看不到。
黎逍眼里没太多的变化,解开上边一颗扣子,直接朝她走了过去。
桑露感到他就停在了她身旁,一股淡淡的冷香味流入她的鼻腔,又是那道清冷的声音。
“你找我,”他说得不是问句,“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