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丹红端着铜盆急急忙忙的进了屋门。
“怎么了,出什么大事让你这般慌。”随知许身着寝衣坐在床上,悠悠抬眼看丹红一系列动作。
丹红放下铜盆,伺候随知许洗漱更衣,丹红嘴上咋呼,手上的动作却是稳妥,轻轻把随知许衣裙上的褶子抚平。
“昨夜程家和刘家闹起来了,大半夜的程郎君孤身一人就提剑去了刘家,说要刘娘子给徐娘子偿命。好在刘夫人和刘公拦了下来,派遣人找了武安侯,好说歹说才把程郎君弄回去。但听咱们门房的小厮说昨晚武安侯还找了左右金吾卫才把程郎君压回去。”丹红杏眼圆圆的瞪大,故事被她讲的曲折无比。
“金吾卫才给压回去。”随知许语气严肃,神情比平日更冷淡。
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左右金吾卫是南衙禁军,于长安昼夜巡弋逻卫,以肃皇都之治,保黎庶之宁。
金吾卫都出动了,程知节闹多大的事,武安侯一众人都压不住。
随知许走到书桌前,在一堆书里找出一本册子。
册子上记录皆是各大家族的基本信息还有这一代的家族天骄,程知节赫然在上。
随赫和丛澜为了让她快速熟悉长安各家情况专门写的,宴会没能派上用场,现在倒是可以。
在长安,提起武安侯府的世子程知节,无人不晓他是个惊才绝艳之人。二十二岁便高中状元,殿试那日三人之中,属他样貌俊俏,按照不成文的规矩,程知节该是那一年的探花,是圣上怜惜他才华出众,钦点他为状元郎。
要知道殿试一甲本就千挑万选,最后三人是大差不差,程知节能在最后三人之中让圣上龙颜大悦,这一点,程知节不说才华一绝,心智更是不简单。
三年前程知节借着朝堂大洗牌节节高升,连跳几级,前不久一跃成为礼部侍郎。
原是程知节得知政敌欲构陷侯府与十三疆域秘密联合,他暗中收集了对方勾结海盗,扰乱沿海贸易的证据,对方还未开口弹劾侯府,程知节便率先发难,朝堂之上怼的对方下口无言,随后又拿出对方构陷侯府的证据。圣上大怒,当即下令彻查,对方及其党羽纷纷以私相交易罪处罚。
“一尺徒二年半,三疋加一等,十五疋加役流。”
程知节也接着此成为了朝堂上最年轻的三品官员。
年少有为,惹得长安小娘子们芳心暗许,若不是程知节早早有了婚约,小娘子们不得把他生脱活剥了。
“丹红”
“欸,奴婢在。”
“你有没有打听到昨晚程郎君有没有见到刘娘子。”
丹红想了想,“没有,刘娘子不见程郎君,程郎君说是要找刘娘子讨个公道,刘娘子闭门不出,后面程郎君才闹起来的。”
刘禧和徐明意之间最大的矛盾就是程知节。
刘禧便是和程知节有婚约的那位娘子,随知许合上册子,脑海中理顺三人的关系。
程郎君去年以年少两家母亲戏言不得数的理由否认与刘娘子的婚约,之后娶了徐娘子。
话本子特别强调了这一幕,风度翩翩的侯府世子不娶门当户对的户部尚书之女反倒为了落魄伯府的娘子痴狂。
尤其伯府何止落魄,徐娘子的父亲是入赘伯府,成了伯府独女的赘婿才得的空头伯爷名号。
一无才能,二来花心。
徐娘子的父亲可是长安几大青楼的头号顾客。
懦弱的母亲,风流的父亲,早夭的妹妹,一心为她不惜违背婚约的侯府世子。话本子最爱把这样娘子的情爱故事写进去,大肆宣扬。
丹红见随知许不说话,自顾自的猜想,“奴婢想程郎君应该是有证据才去刘府找刘娘子吧。程郎君的心上人是徐娘子吧,想想娘子的话本子里有好些都把徐娘子写成夺人夫婿的坏人,可现在是刘娘子害了徐娘子。”
“这事要闹一阵子。”随知许收拾桌子上的书,三家都不是一般人,伯府再落魄,名号也在那里,伯府唯一的女儿没了,怎么能善罢甘休。
天塌下来,她也要去月龄夫子那里上课。
随知许刚起来的时候,柳绿说月龄来了,是给她上课的。
得知消息的随知许,天真塌了。
“母亲不是说她亲自给夫子说我受惊了,要好好休息两天吗?母亲呢?”
柳绿抱剑向后撤了两步,“夫子是从家主屋里出来的。”
随知许:“……”
深呼吸,随知许。
随知许收拾好最后一本书时,月龄来了。
今日也是仙气飘飘的国师大人。
“走,为师今日带你出去。”月龄的手捏上面前少女的脸。
她青丝高挽,一支由整块羊脂玉雕琢而成的簪子斜插其中,玉簪上雕刻的仙鹤栩栩如生,似欲展翅高飞,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颈边,更添几分出尘之态。
随知许眨眼,月龄宽大的袖口以银线绣着流云与星辰图案,蹭的她脸有些痒,“今日不学吗?”
“学,咱们学点别的。”月龄身姿轻盈,拉着随知许就往外跑,丹红一个不注意,自家娘子已然不在屋内。
丹红各处扭头,“柳绿,娘子呢?”
“出去了。”
“什么?!出去了,”丹红看了一眼稳若泰山的柳绿,“愣着干什么啊柳绿,咱们快跟上啊。”
“哦。”柳绿拎着丹红运用轻功很快赶上随知许和月龄。
丹红:“………”
迷迷糊糊,好晕,这是哪里……
丹红扶着柳绿,看着比娘子还要面无表情的脸,满心的话只剩下一句,咬牙道,“柳绿,你下回用轻功先和我说一声。”
“嗯。”
丹红是大方的丹红,丹红不生气,丹红如是哄着自己。
稳定心神环望四周,“?”
屋内光线黯淡,仅靠几扇狭小且糊着薄纸的窗棂透进些许微光,光影暗淡像蒙了一层诡异的雾气。
墙上挂着各类工具,丹红鼻翼微动,隐隐约约有股血腥气飘来。
“这不会是……”丹红话没说完就看见台上盖着白布的娘子秀美的脸随白布的拉扯渐渐露出,苍白的脸色,没半点血色的唇。
验尸房。
丹红拼命捂嘴才止住想吐的欲望。
一转头看见自家娘子和国师一脸认真的端详台上的小娘子。
“这不会是徐娘子吧。”
“嗯。”随知许回了丹红,丹红后退两步,怎么国师还要教娘子这些东西。
丹红去看柳绿,柳绿回视,“怎么”丹红扯出一个微笑,觉得地点不合适又压回去。唔,怎么都这么冷静啊!
丹红要庆幸此刻验尸房无人,要是被人瞧见了麻烦就大了。
“听随赫说,昨天你也在宴会上。”
“嗯,不过我没有在现场,只是听说有人在后院出事了。”随知许也不清楚月龄要干什么。
月龄:“你觉得人一辈子有什么样子。”
随知许想了想,一辈子的话,“生老病死。”
“对,生老病死。出生、衰老、生病、死亡。前三个人都活着,人活着就会有痕迹,有自己的欲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月龄说的云里雾里,随知许不明白这和徐娘子有什么关系。
夫子想让她知道徐娘子的欲望。
“你最近不是认识了大理寺家的小娘子,这件案子就是你此次的课业。”
“啊?”随知许抬头,一句话今日的课上完了,课业都有了。
万千感慨一句不能言。
台上的徐娘子身份贵重,大理寺的仵作只是简单的检查,致命伤胸口处的匕首,身体没有中毒的痕迹。
一切看起来都很简单。
徐娘子和刘娘子发生争执,刘娘子盛怒之下捅了徐娘子,徐娘子因此丧命。
昨晚程郎君也因此提剑上刘家闹起来了。
既然月龄这样说,那事情就不是如此的简单。
但凭她在外面听说的小道消息,不足以窥探整个案情的情况。
月龄笑眯眯的把课业交给了随知许之后,说自己要回宫中的国师殿,她自己是一个大忙人,要时时刻刻看着整个国家的命运。
随知许:“……”
也不知道是谁,整天一天天一呆就是在她家呆一天。喝茶看花逗鸟,喂鱼钓鱼吃鱼,上树晒太阳和人闲聊……
每回都是自己一脸笑哈哈,然后看她苦哈哈的背书。
到底谁在忙?
月龄躲在暗处看随知许离去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